八(第2/3页)

郭国林给烟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司机拍拍他的后背,接着说:“我刚才拒绝你共有两个理由:一,我最看不惯一个人拿自己当人,咱们是一个集体,她拿自己当人了,就显得别人不是人了。”

郭国林连声称是,询问第二个理由,司机回答:“二,其实她回来得比咱们还早,搭上了那俩记者的车,我半道上见他们超车过去,没敢告诉导演。”

郭国林连声称谢,跑到三楼,果然见老马和阿佳妮穿着浅蓝色睡衣坐在屋里,正在吃着榴莲。在校门口白白遭受的精神折磨,令郭国林委屈无比,吼道:“你也太拿自己当人了吧!”一巴掌将桌上榴莲打飞,转身跑出了屋。

冲下楼梯时,郭国林感到爽透了,悟到自己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打开导演房间,见费心我仍昏迷不醒,就跑到化妆人员宿舍,对小许说:“你洗头么?”

小许立刻会意,端着脸盆跟郭国林上了四楼,踢开一间教室,大行云雨之事。事后,小许幽怨地说:“昨天,你和阿佳妮整出的声,我也听到了。”

郭国林:“我那是为了全组!”

小许听出了公私之别,十分高兴,给郭国林按摩了一会肩膀,俩人约好以后两日一聚,各自下楼。郭国林全身舒畅,想到小许刚才的音量,心高气傲的阿佳妮一定不再理自己,摆脱这个触犯众怒的女人,从此海阔天空,可以仰起头做人了。

回到导演房间,见费心我仍闭眼睡着,郭国林顿感轻松,准备关门离去。费心我却发出声:“听到了,是和小许吧?”

身为导演助理,趁导演昏迷时去偷欢,是严重的不忠。郭国林急忙奔进屋,几乎是跪在床头。费心我摆手打断了郭国林的表白,挣扎坐起,说:“你是针对阿佳妮么?”郭国林一愣,茅塞顿开,忙说他拿小许打击阿佳妮的气焰,是为了全组。

费心我移到窗口,迎着窗外黑暗,双瞳呈死灰色。郭国林打开管灯,费心我瞳孔变深,恢复成一双可交流的人眼。他说:“我要跟你说一件绝密大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十年前的费心我是一个剧组杂工,虽然身份低微,却已精研佛法。剧组入住宾馆期间,他盯上了一个二十一岁的宾馆服务员,盛赞她有法国影星伊莎贝尔·阿佳妮的容貌气质。剧组离开宾馆后,服务员跟着走了。

两人经过了一段艰苦岁月,曾割破手指起誓,不管谁先成了腕都要提携剩下的一个。至今俩人已分开十年,仍心心相印,因为俩人是患难之情,足以超越时光消磨和世事变幻。

郭国林吓得脊椎骨一串阴寒:“……她就是今日的阿佳妮?”费心我深沉点头,闭上双眼,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

许久,他睁开眼,是大慈大悲的眼神,说:“她毕竟是我的女人,无形中受了我的影响。分别十年,想不到她的佛法修为,已在我之上。”

摄制组都是几个月的临时班底,不是机关单位几十年的稳定关系,所以人与人之间很容易失去底线。这种人员结构,类似历史上自发的小股农民起义军,往往因内讧而崩溃。

摄制组有一个可怕规律,建组一个星期内,会迅速选择出一个坏人,天天挨骂,承担着众人的浮躁。拍摄结束散组时,众人会动恻隐之心,规劝坏人说,其实你是个好人,只是不会做人。

费心我:“确立坏人,稳定军心。有一个可骂的人,全组就有了凝聚力。”

郭国林:“阿佳妮她……”

费心我含泪道:“她甘当坏人,已是菩萨境界。”

郭国林傻了,缓过神来,见费心我脸上晶莹的泪水,本能地要陪哭,但实在挤不出眼泪,

忙以手捂脸,干号了两声。费心我有了情绪,加重音调:“佛说法四十九年,无非说一个爱字。她自己毁自己,都是为了我,希望你能好好补偿她。”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元钱,递到郭国林手中,嘱咐他向附近农民买栗子、山里红、地瓜给阿佳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