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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迈克尔和露西被谋杀之前,她已经把辞职报告呈交给布拉德菲尔德警察厅,正准备接受西麦西亚总督察的新职位。她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而她不在乎。她原本计划勇敢地与托尼一起居住在伍斯特,住在后者意外继承到的爱德华七世时期的大宅子里。不过,这个梦想结束了,她的私人生活也成了一个冷血杀手的牺牲品,正如她的职业生涯。

没有工作,无家可归,卡罗尔只能回到父母家。家,根据广泛流行的错误观点,就是别的地方都不接受你时,理应会接受你的地方。在这方面,她的判断似乎又偏离了靶心。她的父母并没有赶她走,这基本上是事实。他们也没有公开指责是她的选择导致了她兄弟的死。然而,父亲的沉默悲伤和母亲的严厉尖刻就是永恒的谴责。她坚持了几个星期,然后重新打包行李,离开了。

她留下了爱猫尼尔森。有一次,托尼开玩笑说,她与这只黑猫的关系是她人生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关系。问题是,这种关系太深入骨髓了,很难从中找到乐趣。尼尔森现在也老了,老到无法被塞进猫咪运输箱跟着她周游整个国家,四处奔走。她母亲虽然无法对卡罗尔像以前一样好,但会好好照顾它的。因此,尼尔森留下来,而她走了。

她在伦敦还拥有一套公寓。但她已经很久没住了,那里已经不再像家。况且,在律师清算完迈克尔的遗物前,她赖以为生的全部收入来源就是贷款和这套公寓长期租客的租金之间的差额。

根据迈克尔的遗愿,如果露西也不在了,卡罗尔将继承他的房产。那个谷仓归在他个人名下,他们在法国的宅子则归露西所有。因此遗嘱一旦被认证通过,谷仓就是她的了,包括里面的鲜血、鬼魂以及所有一切。大多数人会雇用专业清洁队,再重新装修无法清洗干净的部分,然后将这个地方卖给一个外地人,一个没注意到谷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的家伙。

卡罗尔·乔丹与大多数人不同。她已经支离破碎、脆弱不堪,但仍然坚守着信念,正是这股信念让她度过了之前那场灾难。于是她制定了一个计划,并打算付诸实施。

她将会清除每个能证明这里发生过什么的痕迹,并重新布置谷仓,将它变成一个她能够住下去的地方。算是达成了某种和解,这就是她所致力的目标。她仔细思考后,并不认为这是个最好的结局。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结局,而这是一个可以让她有事可忙、不去多想的计划。持续几天的繁重体力劳动让她在夜晚能够入睡。而且,如果干活也不管用,总还有伏特加酒。

有些天,她觉得自己像是住在DIY五金店的作家,她的购物清单就像由各种新物品组成的祈祷书,物品名称排列在纸面上,又像一组俳句。她最终读懂了这些关于家居装潢、如何运用新工具和新技术的密密麻麻的诗歌。慢慢地,也是不可避免地,她抹去了这个地方的历史痕迹。她不知道这能否让自己的灵魂得到些许宽慰。从前,她会问托尼·希尔的意见,而现在,这个选项已经不存在了。她不得不学会做自己的心理医生。

卡罗尔点亮床头灯,穿上新工作的制服——破破烂烂的肮脏牛仔裤、厚厚的袜子,钢头工作靴,还有一件新T恤和厚格子呢衬衫。“造房子的芭比”,这个称呼是一个经常光顾DIY五金店的中年人送给她的。对此,她只是莞尔一笑,哪怕她觉得这个称呼极端无礼。

咖啡机在制造咖啡,她穿过谷仓主体,走进清晨的户外,看见低低的雨云像寿衣般覆盖着远处的群山。现在,泽地中疯长的野草已经褪去颜色,冬天不知不觉地代替了秋天。山肩上的灌木树林已经从绿色变成棕色。自春天以来,这是第一次能从枝叶的间隙看到被分割成小块的天空。很快,就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隔成的花饰窗格一般的天空了,就像山坡的最后一件衣服也被剥下了。卡罗尔靠在墙上,抬头凝视着那些树。她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