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疑案(第2/5页)

“宝生,这楼上不是你家?”狄公问。

‘楼上住着刘裁缝。我家住在楼下。今夜刘裁缝家大摆酒席,请了许多客人。”

狄公命衙役:“让这小孩和众宾客都留在楼上,单请那刘裁缝下楼来见我。”

狄公推开木门,走进了王家的小屋。

屋子里空荡荡,寒气逼人。壁角支着一个木架,木架上闪烁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屋子中央安放着一张简陋的木制方桌,方桌上搁着三只蓝边瓷碗、一个瓦罐和一柄菜刀。菜刀上溅满了鲜血,鲜血从桌面沿桌腿一直流到石板地上。石板地凹凸不平,洼处积贮了一滩一滩的鲜血,令人骇目惊心。

一个衙役说:“老爷,这柄大菜刀无疑是……凶器,这么多的血!”

狄公点点头,用手拭了拭那菜刀的锋刃。锋刃上的血尚未干凝。屋子靠墙并排放着两张床,一大一小。污黑的墙壁破败不堪。西面有个门阙,通向厨房。

狄公走进厨房,用手摸了摸锅灶,锅灶内柴禾灰是冷的。他摇了摇头,又走了出来。

那衙役忍不住又开口道:“老爷,这王么哥家恁的贫穷,似不会是强人盗劫杀人。”

狄公低头忽见那张大床的床脚边有一幅绢帕,忙弯腰拣起。借灯光一看,绢帕上面金丝绣了一个“沈”字。

“那王么哥的妻子必有奸值!宝生去米铺后,王么哥发现了这方绢帕。那‘沈’字必是奸夫的姓,宝生头里不是说什么质铺的沈掌柜么?王么哥见妻子不曾准备夜饭正在火气头上,又见了这方绢帕,如何消得这口气?抡起那柄菜刀便将他妻子杀了。——这正是顺理成章之事,并不稀罕。此刻,那王么哥必是掩藏尸身去了。”

衙役道:“老爷判断得是。小人见到过那王么哥:体躯魁伟,像一头牛。整天挑着一副馄饨担三街六市上串行。”

狄公想起厨房一角果有一副馄饨担。

另一名衙役拽着个干瘦老头走进屋来。那老头显然已经醉意朦胧,走路飘飘然,脚跟难着地。斜着一对发红的小眼睛瞅着狄公傻笑,又喷出一口浓烈的酒气。——狄公心想此人必是刘裁缝了。

“刘裁缝,这幢房子里发生了人命案,你适才听见了什么或看见了什么异常没有?”

刘裁缝眯起小眼睛一笑,打了一个饱嗝,说道:“那个女人终日东游西荡,能有什么好事?眼里只认得银子,王么哥与我一样都是穷汉,嘿嘿……她已看上那开质铺的沈掌柜了。钱能通神,果然不假呀。下午还来过哩。”

狄公又问:“你楼上与这楼下一板之隔,他们夫妇间吵架时,你听到了些什么?”

“回老爷话,小人虽与王么哥隔了一层楼板,但今夜家里摆宴辞岁,宾客不少。多喝了几盅,一个个又喝又闹,加之贱妻手脚粗笨,颠翻了一只大木盆,又擦地,又收拾,折腾了半日。故尔不曾听见楼下王么哥夫妻如何争吵。”

“刘裁缝,酒宴上可有人中途退席?”

“谁也不曾退席!李屠夫为我们宰杀了一口肥猪,那些宾客一个个都等着烤肉吃,哪肯轻易退席?我又顾厨下,又顾席上,忙得不亦乐乎。偏偏那火盆又熄灭了。我从厨下挑了几块炭来,满屋子弄得都是烟,我去开窗放散烟气时,正见楼下张氏奔出门去。”

“她独个奔出门去?”狄公紧问

刘裁缝冷笑了一声:“还不是去找那沈掌柜了”

狄公俯首细看了地下模糊的血迹,又问:“张氏她朝哪个方向去的?”

“小人见她朝西门方向匆匆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