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第2/2页)

佳宁转头向另一侧,周小山握着她的手。

上了三楼,那二人隐在黑暗里不知去何处作乐。

佳宁在妖娆的印度音乐里只见酒池肉林,一片奢靡淫乱,几乎裸体的女郎和男人在玻璃窗后微笑,他们肤色各异却一概的年轻美丽。靡靡的音乐中,忽然强光一闪,中间的舞池里,身穿皮衣的南亚女人甩鞭抽在黑男人的身上,血肉横飞。

佳宁倒退几步,胃里翻滚,几乎要呕吐出来。却听见黑暗的席间有人叫好,巨额的筹码被扔上舞池,以资鼓励。

姿态怪异,男女莫辨的妖人腰肢摆摆的上来,走近佳宁和小山,他手里拿着丝绒的盒子,打开看里面是细细的紫色针剂:“二位要不要试试这新药?没有副作用,效果极佳。High到一整夜。”

佳宁转头即走,小山跟在后面。

她脚步飞快,浑身发抖,不能控制自己。

她是光明的社会里从容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这不是她的世界。

今日所见,与之前在查才城,如地狱更下一层。

终于从“彼得堡”夺路出来,佳宁在夜里微凉的风中努力镇定自己,可是胃里恶心得直到疼痛,她弯下身干呕,小山在后面轻轻拍她的背。

她回头看他,怨恨的看他:“你不应该带我来这里。你……”

“你在怪我吗?佳宁。”他安静的问她,手掌放在她的背上,渐渐传来温暖。

她觉得她看错了,周小山的脸上,有哀伤的情绪。

“我一不小心见到你的世界,你有那么安静的日子,过得又舒服又体面,你跟朋友聚会,看美国人拍的爱情文艺片。可为什么你不能来看看我的地方?你觉得这里恶心吗?不是这样的,这里,督麦城,查才城,西城,江外,我的国家,我觉得很好,我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我不做我现在做的事情,不去千方百计的偷到东西,以货易货,那我也许就会在这里,当一个转动轮盘的侍者,坐在玻璃窗里的娼妓,或者往台上投掷筹码的客人,没有分别。

你为什么厌恶?佳宁。

你不喜欢,你没有见过,你就要恶心成这个样子吗?

不应该这样。都是过日子,都是在工作。道路不同而已。”

她无话可说,可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他拨拨她额前的头发,要把她搂在怀里:“吓到你了?真是抱歉。我们现在就回酒店好不好?睡一觉,明天,明天看魔术。”

她双手忽然抓住他的衣服,定定的看他眼睛:“周小山,你跟我说,我要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跟这个地方真的无关。”

他握住她的手,肯定的说:“我跟这里无关。这里现在的老板是……”他想一想,“我的一个故人。”

同一个时间里,赌场顶楼的监视器前,另一个人也似乎看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的故人,隐隐约约的影子,唤起飘飘渺渺的回忆,关于争夺,打斗,和委屈了自己也不能爱的姑娘。他仔细看一看屏幕上小山的背影,皱皱眉,眯着眼睛,又觉得可能不是,时间如此久远,记忆淡如竹间月影,难觅痕迹。可这个人此时顾不得这些,“嘶”的一声,自己把销魂的药物注入静脉,所有的回忆淡去,隐化,再也构不成疼痛。他瘫坐在自己的躺椅上,唇边有得意的微笑,向一片虚无:“不还是我得到她了吗?你是个仆人,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