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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非常努力地要自己保持冷静。别哭,别让情绪溃堤了。

她有些粗鲁地将毛衣塞到本杰明的手上,本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却显得很不友善。

“你就穿上吧!我想,尺寸应该跟你差不多。”

本杰明乖乖听话,穿上毛衣。

“真是好看。”他用最轻柔的声音说。

莎拉双手抱在胸前,从他身旁踱步走开。

“是啊,我们本来以为还能拖很久……”

她没哭出来,声音却突然断了,仿佛胸口挨了重重一击,断了气。

她继续双手抱在胸前,越抱越紧。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于事无补。

保护、喜欢甚至关心一个人,又有什么用?有什么意义?

织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毛衣,又有什么用?有什么意义?

想是这样想,她还是在科彭镇的家里织了这件毛衣。

她完全不由自主,简直像中了符咒一样!

太荒谬了,真是太荒谬了!这一切真是太可悲了,可悲到让人病态地尖笑出声。

本杰明伸出手来,想轻轻摸摸莎拉的脸颊,却被她直接躲开了。

“我们也许不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但是,我很确定,拉斯穆斯是爱我们的。”

“噢,莎拉,”本杰明温柔地说,“我刚刚才跟哈拉德说过,你们能来,我真的很高兴。你也知道,我的父母根本……”

他没把话说完。

莎拉转向他,冷肃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瞧了个仔细。随后她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就像我们的儿子一样。”

“但我不能称你作媳妇,”她马上补了一句,还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连女婿都不算。”

她极为不悦地摇摇头。

“唉,我该怎么说呢?你现在又和我们如此亲近,像是一个……一个儿子。”

他该怎么回应?该答谢吗?该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唯一能挤出来的,就是告诉她,他要回去照顾拉斯穆斯了。

“不,等等!”莎拉连忙叫住他,“这些年来,哈拉德一直没有机会和拉斯穆斯独处。这次,你就让他们独处一下吧……这一点……请你……请你了解!”

他应该了解什么?

“拉斯穆斯很崇拜他的。”话刚说完,他就听出自己的口气有多么酸。

莎拉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你实在不应该太苛责他。”

她努力想着,该怎么说才好。

“以前……以前他们的关系是很亲密的,他们会一起到森林里露营,去湖边钓鱼。哈拉德一直想把拉斯穆斯当成大人看待,像个成年人一样……”

本杰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不管了,随便你怎么想,”莎拉的口气中带着责难,“但是哈拉德就是这样想的。”

以前……

从此之后……

两个不完整的句子,囊括了同一段时间缺口。到处旁敲侧击,一直保持距离,绝不单刀直入。

他们永远无法了解。

他们既不了解,也找不到确切的措辞来形容。

就像一把镰刀,猛然划破,将他们和自己至亲至爱的儿子永远分离。

他们永远无法接受。

他真的——真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最了解他了。

他们知道,他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的。

多年前他们儿子生日的那个早晨,他们的儿子只穿着内裤,站在房间门口对他们大吼“我是同性恋!”的那个早晨。他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让端着托盘、蛋糕与礼物的他们像傻瓜一样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原先精心规划的安排,最后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从此以后,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坍塌了,他们一直习惯的生活也瓦解了。

“以前”和“从此以后”。在这两者中间的缺口,只有一个永恒的印象:一个只穿着内裤的大男孩,一直哭,一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