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42

流动马戏团的那一段可能是这十三年的一个好的终曲。这段时期显然是他与贝尔特生活在一起的最后阶段,但是并没有任何可靠的日期向我表明从中欧大张旗鼓的归来是在对于这三个人来说灾难性的一八九九年或这之前的两三年。生活很少会敲锣打鼓地向人宣布灾难的来临的。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人的命运中属于宿命的奥斯坦德,对于米歇尔来说变成了一个居留地。一八八九年获得特赦之后,他一直在避开里尔和黑山,而在费埃城住了下来。但是,也许加布里埃尔离婚之后在费埃城受到冷眼相待,而赞成她离婚的贝尔特和米歇尔也觉得在那里不受欢迎,所以便离开了那里。这只是一种假设。假定费埃城的魅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在消失则更简单一点。自一八九四年起,当时已加入本土保卫军的米歇尔,向军事当局表明他重又住在国外:他选中了奥斯坦德,在俄罗斯街租住了一个公寓房。他在那儿没住多久,但是,至少这次被假定为稳定的逗留提供了赌场和大海的双重乐趣。

我们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否在那儿度过了整个一八九九年夏季,或者是否在上一个夏季,米歇尔在那儿没有闲着,或是坐上班什号(如果他当时还有它的话),或是乘着拖网渔船去海上远航,并且经常邀请亨利·阿瑟·琼斯一块儿前往,后者是当时一个时髦、平庸的英国剧作家,跟他在一起,米歇尔可以陶醉在对伦敦的回忆之中。他大概有时也从奥斯坦德跑到里尔去,里尔有一些放高利贷的人主动借钱给他,可以等他母亲去世后再还(“阔绰的生活”需要这种交易)。正是在这两年中的一年,贝尔特突然感到头晕,要求在沙丘中一座孤立别墅的门槛上坐下歇息,而他们也就这样结识了别墅的女主人V男爵夫人,一位和蔼的老夫人,对音乐和书籍很有兴趣,后来便常邀请这三个法国人坐着双排四轮马车在她的领地上畅游。在这些“季节”中,在堤岸上的上流社会中出风头尤为精彩,外国的上流社会与当地的上流社会的人、金融家和利奥波德二世身边的美人儿们融合在一起。贝尔特和加布里埃尔在那儿参加了“时尚时刻”的表演,她们穿着白色的又薄又透的衣裳,披巾和裙子被海风吹拂,大草帽用胳膊压住。姐妹俩喜欢穿一样的服饰,唯一的不同是一条腰带和一只耳环、一只戒指或一只首饰别针的颜色有所差异:一个戴红宝石,另一个则戴绿宝石。一八九九年十月二十二日,贝尔特死在俄罗斯街的那套公寓房里,而四天后,加布里埃尔也在那里死去,当时她们分别是三十八岁和三十三岁。

除了后来有两三次米歇尔随便地提了一句而外,他从未跟我谈起过那令人心碎的一周。我的异母兄长死后,他的儿子们在季刊《手册》上发表了几期他的回忆录,主要是让家中亲戚以及一些朋友看的,其中提到了一句,说是贝尔特和加布里埃尔是在“动了一次小手术”之后死去的。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米歇尔是否事先知晓,更不用说是赞同现在看来似乎是一次不慎的手术,也没有迹象表明他是否在那不可挽回的手术时在场。那种“服装季”早已过去了,也许他们迟迟未离开奥斯坦德是因为米歇尔对秋风阵阵情有独钟。应该说两姐妹的死正是因为那种秋风瑟瑟、海浪汹涌的气候所致。当然啰,他们几个在这个时髦的小城里是“认识所有的人的”,但是,实际上他们却是没有朋友的,只有V男爵夫人因为喜欢过了季节还滞留在沙丘中的别墅里,才或多或少地前来看望两个死者及未亡人。我倒是希望相信她在尽力地帮助这个茫然失措的男人,使他能重新生活,不久之后,她把他介绍给了费尔南德·德·卡·德·马,后者不久就成了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