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32(第4/4页)

他大概在里尔与家人重归于好了,因为我有一张这一时期想必是在照相馆里拍的全家福,不过马雷街的客厅里肯定也有照片上的类似的家具和一些一模一样的盆栽棕榈。米歇尔-夏尔老多了,他很不舒服地坐在一把椅子边儿上,有点关节僵硬的双腿伸向前面,圆乎乎的脑袋被一圈灰胡须框着,在这张摆出样子让人看的合家欢上他显得很不自然,据说拍这张照的目的是为了堵住那些说他与儿子断绝关系了的人的嘴的。诺埃米坐在一把扶手椅里,身板儿笔直,身着紧身的带胸衣撑和绉泡饰带的黑色裙子,头发梳得像那个年代里的马蒂尔德公主一样;不过,她让人看着不像是拿破仑三世的一位表妹,而像是世界另一端的她的同时代人——慈禧太后,她与后者有着同样的坚不可摧的意志和同样的偶像式的不怒自威,透过她那半耷拉着的眼皮,她怀疑地看着她的前面,宛如透过一个枪眼缝隙在看前方似的。摄影师在摆好每一个人的姿势时,让她用手臂搂住小玛丽的脖子,后者坐在地毯上,双腿蜷起,带着儿童的自然神态展示自己的黑长袜和黑靴子。小姑娘把她那张乖孩子的漂亮脸蛋儿转向自己的父亲,她那用一条饰带扎起的秀发梳成了可爱的小尾巴。米歇尔靠在米歇尔-夏尔的椅背上,他身体单薄,苍白,有点惊慌,看上去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眼神恍惚,有点阴郁,“随便地”看着,也就是说,此刻他心里正在“看着”英国。

摄影师一说拍好了,大家便散了开来。诺埃米忍不住说她儿子一脸的要上断头台的样子。她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这么骂他。胆怯的米歇尔没有顶嘴,他只是在里尔休假几天,所以很多事是可以忍一忍的。米歇尔-夏尔倒是很和蔼,但却一言不发;他心里有点想法,但没有说出来,免得惹自己周围的人不悦。他在想一个审慎的人的位置不是在军队里,他始终认为这种和平时期的开小差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不是犯罪。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