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3页)

他一句话,牵起了心头纷乱复杂的苦楚。那一日后,元月受封县主,太初宫则开始筹备明年的婚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李朝旧臣也在借由此两件喜事,揣度皇姑祖母对太子位的心思。如今看来,这婚事倒真是天大的喜事,除了对我和他。

我捂着茶杯,道:“我不知道。”在皇姑祖母面前,嫡亲的儿子孙儿可杀可废,曾宠爱的侄儿可流放处死,我又能如何?

李隆基欲言又止地看我,忽然道:“我能做的不多,却能应承一件事。若你当真嫁了我,无论我为父兄,为李家娶多少女人,无论她们出自哪个望族,都不会有人能欺负你。”

我垂眼看着茶杯,心头苦楚难耐。寻常女子将出嫁视作喜事,为何在我和他的话间,这件事竟像是个死期?我听得出他话中的认真,我心有他长兄却要嫁他,他为了幼时情谊为了长兄要尽心护住我,阴差阳错间,一切竟都如此可悲,也可笑。

我正是怔忡着,却听见亭外几声轻笑。

暖日中,一个身穿着胡服软靴的少女,眉眼带笑,容貌秀雅,却又有几分男儿英气。她正是仔细打量着我,见我看她也不扭捏,即刻上前行礼道:“王寰见过郡主。”我听这名字才明白过来,心中的不快散了几分,侧头看了一眼李隆基,才笑对她道:“快起来吧,这处没有什么人,不必如此拘谨。”

她直起身,笑吟吟看李隆基,道:“王爷的话,王寰都听到了。”

“听到也好,免得本王日后再费口舌。”李隆基敲了敲棋盘,示意我再陪一局。我瞪了他一眼,刚才的话算白说了,这小王爷依旧我行我素,将王家人不放在眼里。

王寰倒不以为意,只点头道:“皇上吩咐我来见见王爷,没想到还见到了姐姐,果真如上官姑娘所说,王爷与姐姐是自幼相识,感情极好,”她说得平和,道,“如今看也看完了,王爷请继续弈棋,王寰告退了。”

李隆基捏着枚黑子,连头也不抬。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诧异看我,见我紧盯他不肯罢休,只得无奈去看王寰,道:“下去吧。”

王寰行礼告退后,我才捏起个白子,道:“刚才还觉得你想得深,如今见了人却又忘了?”他落子,道:“虽是个朝不保夕的王爷,却也还是王爷。”我跟着落了一字,没再说什么。

晚膳后,我捡了本棋谱翻看。

这数月来,我心思烦乱又无处可去,只能和李隆基日日弈棋,却总是落败收场。起初还不放在心上,可这日日输终是激起了三分脾气,便养成了习惯,白日弈棋晚间习谱,也算是打发了时间。

宜喜换了热茶,见我如此认真,犹豫了下才道:“郡主怎么就不见生气?”我放了棋谱看她,道:“气什么?”宜喜闷闷道:“宫中人都在说,如今郡主尚未完婚,皇上就又为临淄郡王赐了门亲事,还是赫赫有名的太原王氏,日后必有好戏看了。”

我哭笑不得看她,道:“武家正室与王家侧室的好戏?”她点点头,道:“虽那个王家女是侧室,但却听说是将门之女——”我打断她,道:“好了,别听宫内人乱说,这些皇孙哪个日后不是姬妾成群的。”

宜喜闷看我,只能自我安慰,道:“也是,永平郡王是嫡长子,日后就是皇上,后宫必有上千佳丽。临淄郡王与他比起来,算是好不少了。”她低声念叨着,将冷茶端了下去。

我盯着书上的棋谱,早已没了细看的心思。那日他赐婚时,那如蚀骨般的剧痛从未消退,不过是一个正妃,我便已如此,倘若真有幸登上帝位……

“郡主,”宜喜忽然入内,道,“元县主在房外。”

我一时有些犹豫,过了会儿才吩咐她带人进来,坐直了身子放了棋谱。元月入内时,仍旧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起身道:“郡主多日避而不见,终是让元月等到了。”我苦笑看她,道:“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