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李隆基亦是面带喜色,忙道:“学生却之不恭,”他侧头对李成器,道,“大哥,你们先逛着,稍后我再来寻。”见李成器颔首后,他立刻走下亭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生礼,随着那老者走了。

待众人散尽,李成器才看我,道:“崇文阁这个时辰正是闭楼时,可想去看看?”

我点头,道:“常听人说崇文阁囊尽天下书典,恰好得了机会,自然要去。”

崇文阁隐在古松林内,独立成楼,较之其余学堂更为幽静。守门的老先生见我二人正要阻拦,却在见李成器玉牌时,忙悄然行礼,将我们让了进去。

楼内弥漫着松竹香气,未燃灯烛,又恰逢天阴,光线显是暗了不少。

他似乎对此处极熟悉,带我上了二楼,穿过三四排古旧书架,才自一侧架上拿下个卷轴,递给我道:“这是欧阳询‘兰亭记’的拓本,郡主若有兴趣可带回太初宫细看。”我接过那卷轴,解开红绳展开,果真是兰亭记,不禁心中一喜,道:“多谢郡王。”

他微微笑着看我,道:“在此处你可暂摘下风帽了。”

我忙放下卷轴,伸手摘下了风帽,因着帽带的勾扯,发髻上的玉搔头竟滑落到地上,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段。我心中一跳,暗骂自己不当心,他却已先捡起了那两段玉搔头,静了片刻,才温声道:“你可听过这玉搔头的典故?”

我低低嗯了一声。西汉武帝恩宠过宫中李夫人,便拔下他发间玉簪轻搔痒,而李夫人因拔下发簪,乌发滑落更显慵懒之态,不禁引得武帝宠爱更胜。自此宫中女子纷纷效仿,玉搔头一名也流传至今。

此典故戏说有几分并无人计较,但宫中女子期盼圣宠的心思却是不假。

他并没有急着接话,我脑中想着那旖旎的传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能把玩着方才自卷轴上摘下的红绳。

过了会儿,他才道:“多谢你。”

我不解道:“郡王在谢什么?”

他眼盛笑意,道:“多谢你那日助隆基避过一祸。”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低声道:“那日我是路过,见小郡王与人对峙宫门处,便起了些劝慰的心思,只是无心随性之举罢了。”

他低头看我,道:“穿着宫婢的衣裳,又出现在凤阳门处,若说是无心之举却有些牵强了。”

我见被他拆穿了,脸竟有些微微发烫,默了半晌才道:“此事确有人故意暗示过,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精明,能猜到事发的时辰和地方。”

他又静了一会儿,轻叹口气,道:“我知道,是梁王布下的局。”

听这话,我才晓得他竟早知此事,不禁追问道:“既是知道,为何还要任此事发生?”

他淡淡回看着我,道:“此事我早知情,即便是个局却已有了应对之策。既然他想这么做,那就随他吧,想要让我们陷入险境的是他,真正能决定我们生死的却只有皇上。”

他话说的甚为隐晦,话中意思却很清楚。他们的命运,在于皇上是否当真在意他们,肯护着这些儿孙。若是皇上仍不舍他们,即便是天大的罪过也不置获罪,若是皇上也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再小的过错也能人头落地。

我虽知李氏皇嗣的处境,今日自他这几句话中,才真正体会了这种为俎上鱼肉的感受。

而那刀却是自己亲祖母,俎便是那龙椅。

“我虽有应对之策,却没料到那日你会出现,”他静看着我,道,“既然梁王能告知你此事,他就已经知道了你与我的关系。”我低低“嗯”了一声,方才压下去的心慌,又因他这话而一涌而上,我和他其实不过见了数次,所谓关系,也只是那日做给婉儿看的……

他将那连着翠翘金雀的半截递给我:“另半截玉我收下了,你既能舍身救隆基一命,日后若有我能相助的地方,必当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