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这人……当真不避讳我?

“皇上自是千古难出,其圣意怎是寻常人能猜到的,”父王笑笑,道,“今日狄仁杰拜相宴客,皇子皇孙皆会赴宴,你我还是收敛些好,毕竟那些才是陛下的血脉。”

武三思挑眉不语,清隽的脸上袭上一抹难测的笑意。

狄仁杰拜相本不欲大肆庆祝,无奈正是皇上心头宠臣,一切按宫宴格致在皇家园林设宴。狄仁杰再三推拒下,终是设在了自家的园子。虽是臣宴,却有宫宴的班子亲来筹备,这个宰相当真是红的不能再红了。

我随父王下了马车,园门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门口辇轿,马车络绎不绝,绵延不断的贺声入耳,道不尽主人的富贵吉祥。

迎客的本有三四个,见了我们立时都涌了上来,倒不是因为父王,而是因为那个正是武皇心尖儿人的梁王武三思。

“梁王,恒安王,”其中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躬身一礼,道,“这园子今日方才开,贵客便是一拨接着一拨,如今有梁王来,更是借了祥瑞气了。”他边说边侧了身子,腰依旧弯着,似乎就直不起来了。

武三思笑着颔首,道:“既是狄相设宴,怎不见亲迎宾客?”他示意侍从将礼单奉上,自己则有意左右探看了一下,道,“莫非有贵客来,倒忘了我们这些人了?”

好大的口气,我偷瞥了他一眼。狄仁杰身为丞相,迎你是礼数,不迎也是应该,如此质问……当真是比皇子还要皇子了。

那男人笑意微僵,迟疑片刻才道:“太子方才到,相爷正在相陪。”

“李旦?”武三思对父王和我发问,却似乎不需我们回答:“瞧我这记性,陛下赐姓李旦都两年了,我竟还没习惯,如今已没有李旦了,”他哈哈一笑,抬步向内而行,“既是太子殿下在,相爷自当相陪,无妨无妨。”

他这几句讽刺,父王是面色如常,那几个下人却有些挨不住,只尴尬赔笑将我几人让了过去。

李旦,终是在两年前退位,成全了自己的母亲。一朝天子登基为帝不过数载便被迫又做回了太子,可以说,如今武三思的嘲讽都是皇上一手带来的羞辱,得母如此实在可叹。

此处虽比不得麟德殿,倒也显得脱俗。

一路而行挑灯枝头,无数下人躬身退后,身上托着大小各色的盘子。待到了一个园子近前,那引路的人才抬袖道:“两位王爷和郡主请吧,宴席怕是要开了。”

武三思挑了挑眉,先一步跨进了园子。

此时狄仁杰正被众人围住,见我三人入内,立时大步而来,笑道:“二位王爷可是姗姗来迟啊——”他边说着边伸手,握住武三思的手,道,“梁王与恒安王可是路途上相遇?”

武三思摇头,道:“狄相错了,我二人并非偶遇,而是方才自宫中来。皇上身子略有不适,让我代她敬狄相三杯酒——”他尾音略拖长了些,场中愈发安静。

狄仁杰笑着看他,无意理会他的招摇,只遥对大明宫方向拱手,道:“皇上美意,臣今夜无醉无归,”言罢,神色略缓,看我道,“小郡主伴着皇上两年,算起来,自从入宫后倒是出来吧?”

“说起来还真是承了相爷的福气,”我极尽礼数,俯身一拜,笑道:“皇上说了,永安这丫头平日不学无术,偏就喜好射覆行酒令的把戏,恰能为相爷的宴席助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永安助王爷仕途坦荡,为武皇的‘杜康解忧人’,为武皇创下大周盛世!”

这行酒令的玩意,我当真是不善,只是略有私心,看不过堂堂狄仁杰被武三思这等小白脸欺负,总要缓一缓场子才是。

四下里因这句话,倒也都随着笑起来,恰将武三思的话淡去了三分。

武三思亦是赔笑,眼睛却是看我。

狄仁分又一遥拱手,笑道:“那本相要多谢皇上的赏赐了——”他目光转暖,转言道,“素闻小郡主尤喜古句汉乐,方才那‘短歌行’尚有千古绝句取自诗经,小郡主可晓得是什么?”他说完并不着急,只打趣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