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五(第3/6页)

“那是谁呀?”

“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哩!他的两只胳臂总这样,”塔尼娅说,在马车里立起身来,模仿着卡塔瓦索夫。

“年纪大的呢,还是年轻的?”列文笑着问,塔尼娅的手势使他想起一个什么人。

“啊,但愿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就好了!”列文想。

他们刚由路的转弯处转出去,就看见一群人走过来,列文认出来卡塔瓦索夫,他戴着草帽,两只胳臂就像塔尼娅所表演的那样挥动着。

卡塔瓦索夫爱好谈论哲学,他从那些从来不研究哲学的自然科学家那里学到一些概念,在莫斯科列文最近曾和他争论过好多次。

列文认出他以后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曾经有过一次争论,在那次争论中,卡塔瓦索夫显然认为自己获得了胜利。

“不,无论如何我现在也不争辩和轻易发表意见了,”他思索。

下了马车,同他哥哥和卡塔瓦索夫招呼过之后,列文就问基蒂在哪里。

“她抱着米佳到科洛克(这是房子附近的树林)去了,她想把他安顿在那里,因为家里太热了。”多莉说。

列文一向总劝他的妻子不要把婴儿抱到树林里去,认为那是很危险的,听到这个消息他很不高兴。

“她抱着他到处乱走,”老公爵微笑着说。“我劝她把他抱到冰窖里去试一试呢。”

“她想去养蜂场的。她以为你在那里呢。我们也是到那里去,”多莉说。

“哦,你在做什么呢?”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落在后面和他弟弟并肩走着。

“噢,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照常忙着经管农事,”列文回答。“你可以住得久一些吗?我们早就盼望着你了。”

“住两个星期的光景。在莫斯科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做。”

说了这些话,两弟兄的目光相遇了,而列文,尽管他总是希望,现在更是热烈地希望和他哥哥亲善,特别是和他开诚布公,但是望着他的时候却觉得局促不安。他垂下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心里寻思着有什么话题可以使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感到兴趣,可以使他不谈塞尔维亚战争和斯拉夫的问题,那些问题在提到他在莫斯科的工作时就暗示到了,列文问起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的著作来。

“喂,有评论你的著作的书评吗?”他问。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听出这问题的用意,微笑了笑。

“谁对这问题也没有兴趣,而最不感兴趣的是我,”他说。

“您看,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要下雨了,”他补充说,用遮阳伞指着飘浮在白杨树梢上的白云。

这些话就足以在两兄弟之间建立起那种倒不一定是敌对的、但却是冷淡的关系,这种关系本来是列文那样渴望避免的。

列文走到卡塔瓦索夫跟前。

“您居然想起到这里来,这有多好啊!”他对他说。

“我老早就想来。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我们等着看看吧。

您看过斯宾塞的著作吗?”

“不,没有看完,”列文说。“不过,我现在也不需要了。”

“怎么回事?这可真有意思!为什么不需要了?”

“哦,我终于相信,我所关心的问题在他和他那一流人那里是得不到解答的。现在……”

但是卡塔瓦索夫脸上的宁静愉快的表情突然使他感到惊异,他十分惋惜的是,他的心情显然被这场谈话扰乱了,想起他的决心,就不再谈了。

“不过,我们以后再谈吧,”他补充说。“如果我们要去养蜂场,就到这边来,沿着这条小路,”他对全体的人说。

沿着狭窄的小径,他们走到一块小小的没有刈割的草场上,草场的一边满是茂密的、颜色鲜艳的三色紫罗兰,其中夹杂着一丛丛高高的、暗绿色的黑藜芦,列文请客人们坐在小白杨树林的浓荫里,让他们坐在特地为那些到养蜂场来、但是害怕蜜蜂的客人们准备下的条凳和树桩上,他自己就到小屋里去为大人和孩子们取面包、黄瓜和新鲜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