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四(第2/4页)

“这正和‘这我可真地忍受不了啦’那故事一模一样!你知道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问。“啊唷,简直妙不可言!再来一瓶!……”他对侍者喊道,立刻就讲起那故事来。

“彼得·伊里奇·维诺夫斯基敬的酒,”一个老侍者打断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话,用托盘端来两只盛着泡沫翻飞的香槟酒的精致玻璃杯,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和列文说。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端了一杯,和坐在桌子那头的一个秃头红胡髭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那是谁?”列文打听。

“你在我家里见过他一次,记得吗?是一个老好人。”

列文仿效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样子,也端起酒杯。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讲的轶事也很有趣。然后列文讲了一个,也博得了赞赏。接着他们就谈起马,当天的赛马,以及弗龙斯基的阿特拉斯内多么潇洒地获得了冠军。列文几乎都没有觉得午餐的时间是怎样消逝的。

“啊,他们来了!”饮宴快结束时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越过椅背把手伸给伴着一个身材魁伟的近卫军上校走过来的弗龙斯基。弗龙斯基也因为俱乐部的那种普遍的欢腾而愉快的气氛而容光焕发。他快活地把臂肘倚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肩膀上,对他私语了几句什么,而且带着同样快活的微笑把手伸给列文。

“真高兴看见您,”他说。“那天我在选举大会上找过您,但是听说您已经离开了。”

“是的,我当天就走了。我们正在谈您的马哩。我祝贺您!”

列文说。“真是一场飞快的奔驰。”

“是的,您也养着比赛用的马?”

“不,我父亲养过;但是我还记得,懂得一点。”

“你在哪里吃的饭?”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问。

“在圆柱后面,第二张桌子上。”

“大家都在向他祝贺哩!”那个魁伟的上校说。“这是他第二次获得了皇帝的奖赏。要是我玩牌像他赛马那么走运就好了!”

“哦,为什么浪费宝贵的光阴?我要到‘地狱’①里去了,”

①“地狱”是英吉利俱乐部里的赌厅。

那个上校说着就走掉了。

“这是亚什温,”弗龙斯基回答图罗夫岑的询问,坐在他们旁边的一把空椅子上。他把敬给他的酒一饮而尽,又叫了一瓶。不知是受了俱乐部的气氛的影响呢,还是酒性发作的缘故,列文和弗龙斯基畅谈起良种牲口来,发现他对这个人并没有怀着丝毫敌意觉得很高兴。他甚至还顺便提了他听他妻子说她在玛丽亚·鲍里索夫公爵夫人那里见过他。

“噢,玛丽亚·鲍里索夫公爵夫人,她真是个妙人儿!”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大叫说,于是讲了她的一桩轶事,使大家都哗然大笑起来。特别是弗龙斯基那么温厚地大笑着,以致列文觉得和他完全和解了。

“喂,完了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立起身来,微笑着。“我们走吧!”

一离开饭桌,列文觉着他走起来两只胳臂摆动得特别和谐和轻快,同哈金穿过一间间高大的房间到弹子房去了。他们穿过大厅的时候,遇见了他岳父。

“喂,你欢喜我们这座自由宫吗?”公爵说,把胳臂伸出来让他挽住。“来,我们散散步。”

“是的,我就是想要散散步,到处观光一番哩。真有趣!”

“是的,你觉得有趣,但是我的兴趣可跟你的大不相同!你瞧瞧这些老头子,”公爵说,指着一个好容易才拖着两只穿着软皮靴的脚蹒跚地迎面走过来的、瘪嘴驼背的俱乐部会员。

“你以为他们生来就是废蛋吗?”

“废蛋!这是什么?”

“你看,你连这个字眼都不懂得!这是俱乐部的行话。你知道滚蛋的游戏吧,一个蛋滚得次数多了,就变成废蛋了。我们也是这样:我们一趟又一趟地不断到俱乐部来,最后就变成废蛋了。你瞧,你笑了,不过我们已经想到临到自己变成废蛋的时候了。你认识切琴斯基公爵吗?”公爵问,列文从他的脸色看出来他想讲什么好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