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2/2页)

我说,那就是武士道精神了。

西垣说,外国人永远不会理解日本人,不会理解日本的精神。看到这成片的櫻花了吧,它是只有日本土地上才生长的花朵,花瓣小,香也不浓,将一朵摘下来实在是平凡而细微,但万千朵櫻花连成花海,那场面就绚丽多姿,蔚为壮观了,这就是日本精神的缩影。日本社会是个惯以集团行动方式存在的社会,每个人都属于集团,在茫茫的花海中,个人不过是一朵花,从树上飘落便会“零落成泥辗作尘”,连在…起才能成气候。樱花不会变异,它也不是历史博物馆中已经干枯了的植物标本,它至今仍是我们中间活生生的精神象征,永不衰败。这是一个国家的民族之魂。从另一方面看,日本人的可悲在于一旦集团提出号召,便不问为什么而积极响应,太平洋战争日本民族的悲剧所在也正是如此,这是我们对这场战争的反思。

我说,每个文化传统中都有关于战争的信条,我们把二战归结为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归结为捍卫民族存亡的正义之战。作为被侵略者,我们崇尚的是另一种精神,一种不屈不挠、前仆后继的喋血精神。无论日本的民族精神多么完美,对于被侵略国家来说都无异于恶魔一样的灾难。在死去一个十九岁的山田的时候,中国正有成千上万个十九岁的青年在日本的枪口下死去,与眼前山田的十九岁相比,我看重的是那颗令他致命的子弹。

西垣说,为政焉用杀,这是我当时的反战思想。我驻防临州的时候还教过当地小孩学文化,送给他们石板、石笔,那都是些很聪明的孩子。我是学教育出身,教育者的责任驱使我承担起这个义务,人不能没有文化。

我说:民族不能没有自己的文化。你的思想不是反战,是换一种方式的侵略,在刺力尖上装上一串花环,再微笑着把刀刺入人的胸膛。比起眼前的山田来,你更可怕,进行武装侵略的同时还进行着文化侵略。

谈话是不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