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6页)

“……我想,我已经认清楚了你,你最好不要再来烦我,从此,你只是我雇用的一个职员……”

然后,就是万皓然的话:

“……我们之间完了,你为什么还要缠住我?你是白痴吗?你看不出来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她闭紧眼睛把脸埋在枕头里。她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女孩曾像她这样受尽屈辱!她恨这两个人!她恨透了这两个人!她希望这一辈子再也不要见到这两个人!她昏昏沉沉地躺着!有些时候,她会觉得听到吉他声,她就愤怒得要发狂。也有些时候,她听到桑尔旋在低呼她的名字,她就把整个棉被蒙住头,让自己几乎窒息而死。

可是,即使她能逃开万皓然,她也绝逃不开桑尔旋。

一天深夜,她从那一直在吞噬着她的冰流中醒过来,茫然地皱着眉头,寒战着想攀援一件比较温暖的东西,她总觉得冷,在高烧之后,她总是冷,那冷气从内心深处冒出来,扩散到四肢百骸去,她快被冻死了。她听到床边有声音,她伸手抓着,嘴里讷讷地说着:

“兰姑,我很冷。”

她的手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一惊,迅速地睁开眼睛。于是,她看到桑尔旋正握紧了她的手,用他那大而温暖的双手紧捧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那冰凉冰凉的手。

她环室四顾,房里没有人,只有她和尔旋!这一定是兰姑刻意安排的。她惊慌地要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心里在发疯般地狂喊着: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一个轻视我、侮辱我、咒骂我的男人!我不要!她挣扎着,身子往床里退缩,眼睛大大地瞪着他,里面明显地流露着惊慌与抗拒。

他把她握得牢牢的,他的眼光紧盯着她,里面盛满了祈谅、求恕、痛苦,与怜惜。

“雅晴,”他低唤着,“不要退开,不要躲我,你知道我多么困难才能避开奶奶,和你见面。你知道我在你门外守过多少夜,在你床前站过多少时间……不要闭上眼睛!我知道你很清醒。听我,雅晴,我一生没有如此真心地向人道歉……”他把她的手送到唇边,用嘴唇压着,他的眼睛闭了闭,再张开的时候,那眼里竟闪着泪光。“原谅我!雅晴。如果你不能原谅,你骂我,诅咒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停止折磨你自己。”

她咬嘴唇,头转向床内,她恨自己,因为眼泪一下子就冲进了眼眶。他放开她的手,立刻扶住她的头,用手帕去擦拭她的泪痕。她挣扎着往床里躲去,低哑地嚷着:

“不许碰我!”

他立即缩回手去,含泪看着她。他眼里有着忍耐与顺从,懊恼与哀愁。

“好好,”他急促地说,“我不碰你,只请求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她啜泣着说,“我不听!当我要向别人解释的时候,也没人听过我!所以,我不听!你走!你也不要再来烦我,反正我只是你雇用的一个职员!……你走,不要来烦我!”

他盯着她,脸色苍白。他看来又憔悴又绝望。

“你知道什么叫嫉妒吗?”他忽然问。

她瞪着他。

“你知道我已经被嫉妒烧昏了头吗?你知道如果我能少爱你一点,我就不会说那些话吗?你知道我已经为这些话付出了代价吗?……”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苍白的脸因激动而发红了。“当他们告诉我你病了,当我在你床前看到你在高烧中昏迷呓语,你一直说:我恨他们两个,我恨他们两个!我……我真想给自己一耳光。我真想……代你生病,代你痛苦,代你发烧,只要你能复元过来,恢复你的活泼天真,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一直想起你站在天桥上对电影看板龇牙咧嘴的样子,想起你在花树对侍者瞪着眼睛说,‘你没见过不节食的人吗?’那时你虽然烦躁不安,却那么天真,那么自由,那么充满了青春与活力。是我把你弄到这儿来的……”他轻轻地用手抚摸她披在枕上的发丝,却不敢去“碰”她。“我给了你那么多压力,要你扮演桑桑,又爱上你,在你还弄不清楚爱情是什么的时候,我又打架,闹事,受伤……还把这一切责任归诸于你。骂你,责备你,诅咒你,发疯般地说些莫名其妙的混账话……哦,雅晴,”他热烈地低喊,“我受过惩罚了。这些日子,不管我在你身边或不在你身边,我都痛苦得快死了。”他再度扑向她,尝试地去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