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鹤井家的人们(第4/6页)

她那凝视着麟太郎的眼神中,蕴含着一种异样的激情。平常怕得连哥哥的脸都不敢从正面看,老是低着头说话的佐和子今天的表现实属异常。

“是吗?”

连麟太郎也没话可说了。他嘴角叼着香烟,烟雾穿过走廊飘散开去。其他的人都异常紧张.闭口无言。一会儿,他又以一反常态的调子说道:

“不,都是我不好,高木先生,失礼了。我素来有一种多疑的性格,大概是你的行动刺激了我的神经。但是,人家死了人,你干吗要干涉呢?有生就有死,这是人之常情。正常死亡也好,自杀也好,他杀也好,与你有什么相干呢?

“我们心安理得地夺走生物的生命。蚊子吸你的血,你也要把它打死,这是怎么回事?吸人血以维持自己的生命,是蚊子的天性。而你不会觉得蚊子死得可怜,也不会考虑到蚊子的亲骨肉为它的死而悲伤吧?

“人虽以万物之灵自居,但实际上人的生命比蚊子还要虚幻无常。地震、洪水、瘟疫,大自然只要稍稍将手一挥、转瞬之间就可以夺走几万、几十万人的生命。就是这样,人还自诩为万物之灵,还夸耀征服了自然。不是太不知自量、狂妄自大了吗?

“再看一看战争,亲自遭受过上次大战惨祸的人,旧的伤疤还没痊愈,就又开始了第二次大战。千百万人互相残杀、破坏、流血,这就是人类的所作所为,这就是最高级的生物、具有思想的动物的本来面目。

“道德等物有什么价值呢?至于法律只不过是一种装饰、一种弱者的护身符。强者既无视法律,也无视道德,用自己的行动制定道德和法律,即所谓朕即法律。

“假定我在这里打死了一个人,我将要以杀人罪被起诉.一生呻吟在阴冷的牢狱之中,或者被推上绞首架。即使我杀死的人是一个陌生的人,对我的行为的评价也不会改变。

“可是,假如我在战场上用枪托打死了陌生的敌人,我的行为就会成为英雄行为,甚至会获得勋章。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人类的道德没有固定的标准,而是一种权宜之计的随意主义的产物,那是当然的。人们的心中,潜藏着一种互相残杀的不可抑制的欲望。偷一文钱的人被投入监狱,夺天下者却君临王位。杀死—个人的人被指控为杀人犯,夺走百万人生命的人却被称颂为英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道德和法律没有固定的标准,力量却有不变的物理法则。

“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是这样。认为爱情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若是跪在女人面前倾诉爱情,我—定受到嘲笑,受到轻视,被人视若尘芥。但我若以暴力将女人攥为已有,这个女人不论怎样受到轻视、虐待和凌辱,也不会离开我。只要我是强者,女人就会跪在我的脚下吻我的脚。

“支配人世的东西,只有暴力。良心、道德、爱情,没有暴力作后盾,则将没有任何价值。甚至正义,在暴力面前也将黯然失色。我藐视一切,但不能不羡慕暴力。只要你具备暴力,杀人也是允许的。这就是我的信念。”

麟太郎在自己生身父亲的尸体面前,进行了可怕的狡辩。但是,这只是单纯的饶舌吗?不是的。我发现在饶舌的背后,隐藏着对我挑战的意图。

高木彬光静静地倾听着他的议论突然以嘲讽的语气说道;

“诚然,你的头脑很好,特别是记忆力。

“你的立论的确高超,可是我好象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和这相同的文章。比起这种鹦鹉学舌,我倒是想知道你进行这种诡辩的心境。刚才你那发怒的样子,到是你的本来面目。

我对照搬别人的思想,不感兴趣。”

这猛烈的一击,使麟太郎愤怒异常,不过没有立即爆发出来。高木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