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页)

父亲拥抱迈克,告诉他医院会给他治疗,等他的状况稳定下来,就可以住在家里。“我得好好想一想,”迈克皱着眉头说。他哪里知道这是父子之间最后一次交谈。

回到威斯特伯里后,身心交瘁的老胡鲁贝克贱价变卖了房屋,搬到了中西部。几年前他们就是从那里搬来的。

六周以后,医院的“第三方付款会计室”放弃了寻找他父亲的努力,迈克的医疗费就只好由州政府负担了。经过六周治疗,医院对迈克·胡鲁贝克的诊断是:轻微精神分裂症,非暴力型,有妄想倾向。医院因为经费紧张而缩紧减编制,决定让八十七名病人出院,胡鲁贝克是其中之一。 棒槌学堂·出品由于“第三方付款会计室”从未通知出院部胡鲁贝克父亲的地址不详,出院通知寄往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地址。出院那天护理员让迈克在接待室等候家里人来接。四个小时后,迈克告诉值班护士,他要跟一个管理员告别,结果却溜出了医院大门,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旅程——从东海岸许多城市,到或好或坏的一些医院,到田园诗般的翠覆山精神病院和那位可亲的后来抛弃了他的安妮医生,到地狱般的库普斯顿精神病院,到印第安舍身崖惨案,到马斯丹州立医院,到科勒医生……最后——走了无数英里的路程,经过了几辈子的时间,今晚迈克·胡鲁贝克驾驶着这辆黑色的,有三十年历史的老凯迪拉克汽车,不是去波里斯顿车站,而是顺着二三六号公路向西朝岭上镇赶去。只剩下二十英里了。

迈克真想一头倒在车座上蒙头大睡,但他没有。他像值勤的士兵一样挺着腰板,眼望黑暗的前方,敌人的枪口在黑暗中等待着他。

胡鲁贝克的眼睛只有一次离开了柏油马路——望了一眼路牌:岭上镇 十七英里

迈克到了一段长下坡路,感到引擎慢慢在加速。尽管汽车加速使他感到新奇,尽管他为自己能控制这机器而十分自豪,他却哭泣起来,哭得抽抽噎噎,嗓子都痛了。

我为什么哭?迈克想。他只知道自己在哭。

他说不出原因,但他内心深处藏着答案。他为人能造出这么精美的汽车而哭泣,为自己今晚跑了这么长路程而哭泣,还为了依稀记得的那个戴着不时髦的帽子的女人而哭泣。

为了已经死去,和即将死去的人们哭泣。

还为肯定藏在汽车上方浓密乌云后边的一轮血红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