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瓦砾(第3/3页)

我想要个纪念物。写书就是这样开始的。为了亚历克斯,同时也为了我自己。

从我写书到用劳拉署名并不是个大跨越。你也许断定,激发我这么做的是怯懦,或胆小怕事——我从来就不喜欢聚光灯。或者仅仅是出于谨慎:署我自己的名字将会让我永远失去艾梅;迄今为止,我始终见不着她。不过,再一想,这只是在实现公平,因为我不能说劳拉一个字也没写。从表面上看,这么说并不错,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劳拉所谓的精神意义——你可以说她是我的合作者。真正的作者并不是我们俩中的任何一个:拳头大于手指的总和。

我还记得劳拉十岁或十一岁时坐在阿维隆庄园祖父的书桌前的情景。她面前放着一张纸,正忙着安排天堂里的座位。“耶稣坐在上帝的右手,”她说,“那么谁坐在上帝的左手呢?”

“也许上帝并没有左手,”我逗她道,“左手应该是邪恶的,所以他也许没有。也许他的左手在战争中被砍掉了。”

“我们是按照上帝的模样捏成的,”劳拉说,“我们有左手,因此上帝一定也有。”她一面查看她的图表,一面咬着铅笔头。“我明白了!”她说道,“桌子一定是圆的!所以,人人都坐在别人的右手,一直这么转过来。”

“反过来也一样。”我说。

劳拉是我的左手,我也是她的左手。我们一起写出了这本书。这是一本左手写成的书。这就是为什么不管你从哪一面去看,我们俩中有一个总是看不到的。

当我开始记述劳拉的生活——我自己的生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也不知道完成后期望谁去读。但现在我都清楚了。我是在为你而写,亲爱的萨布里娜,因为你是现在需要它的人——唯一的一个人。

既然劳拉不再是你心目中原来的那个形象,那么你自己也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形象了。这可能是个打击,但也可能是个解脱。比如,你同威妮弗蕾德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同理查德也没有亲属关系。在你身上根本没有一星半点格里芬家族的影子:在这一点上,你的手是干净的。你真正的祖父是亚历克斯·托马斯;至于他的父亲是谁,噢,谁都有可能。富人、穷人、乞丐、圣人、几十种国籍、十几幅作废的地图、上百个夷为平地的村庄——你自己去挑。你从他那里获得的遗产是一个无限遐想的王国。你可以随意重新创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