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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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你能来,恩特威斯尔。”

蒂莫西从躺椅上坐起来,伸出手。他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他哥哥理查德很像。不过理查德很有力量,而蒂莫西非常虚弱。他下巴的线条往回缩,嘴形看上去为人优柔寡断,眼睛算不上深邃,额头上有因为焦躁而突显的青筋。

他膝上盖着的毯子和右手边桌子上瓶瓶罐罐的药说明了他此时重病的状态。

“我不能太用力,”他提醒恩特威斯尔先生,“医生明令禁止。总是让我别担心!怎么能不担心!我敢打赌,要是他家里发生了谋杀案,他也一样担心!这一切实在太让人难以承受了。先是理查德的死,然后听说了他的葬礼和他的遗嘱——多么周全的遗嘱啊!最后是小科拉被人用斧头砍死的消息。斧头!啊!这个国家如今充斥着恶棍、暴徒——战争遗留下来的产物!到处游荡,残杀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没有人有魄力采取强硬的手段,把这些败类一口气铲除。我想知道,再这么下去,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恩特威斯尔先生对这个话题非常熟悉。过去二十年,他的顾客们或早或晚都一定会问出这个问题,他也有一套例行的回答。他那些不包含任何确切意见的话语可以被归类为宽慰人的废话。

“都是从那个该死的工党政府开始的,”蒂莫西说,“领着整个国家入了地狱。现在这个政府一样糟糕,全是些软弱无能的社会主义者!看看我们现在的状况吧!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园丁,找不到仆人——可怜的莫德不得不亲自动手,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对了,亲爱的,我想今晚的主菜配奶油冻布丁再合适不过了,还有,可以先上一道清汤吗?)我得保持体力——巴顿医生说的——让我想想,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科拉。晴天霹雳,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一个男人听见自己的妹妹——他的亲妹妹——被人谋杀了!我足足心悸了二十分钟!你得帮我出面处理所有事情,恩特威斯尔。我实在没办法参加死因审判,更不可能处理任何与科拉遗产相关的事情。我要忘了整件事。另外,理查德留给科拉的那份遗产怎么处理?应该是归我吧,我想?”

莫德嘟囔了几句,好像是要去收拾茶点,便离开了房间。

蒂莫西躺回椅子上,说道:

“没有女人在场好多了。我们现在可以聊聊正事,不要担心任何愚蠢的干扰。”

“科拉分到的那部分信托基金里的钱,将由你和你的侄女、外甥、外甥女平分。”

“可你听着,”因为愤怒,蒂莫西的双颊有些发紫,“我才是她血缘最近的亲人,不是吗?她唯一在世的哥哥。”

恩特威斯尔先生详细地解释了理查德·阿伯内西遗嘱中的条款,并温和地提醒蒂莫西,自己已经给他寄了一份副本。

“你不会指望我了解那些法律名词吧?”蒂莫西丝毫不感激律师的这一举动,“你们这些律师!说实话,莫德回来把遗嘱的主要内容转述给我时,我就不相信!我以为她听错了。女人的头脑一向很糊涂。莫德,全世界最好的女人——却对理财一窍不通。我想莫德压根儿没有意识到,要不是理查德的死,我们很可能要从这里搬走。千真万确!”

“如果你向理查德求助的话,当然——”

蒂莫西干笑一声,犹如狗吠。

“那不是我的作风。父亲当年留给我们每个人一份非常可观的钱——前提是,我们不想接管家族事业。我就没有,我的理想可比面粉厂远大,恩特威斯尔!这下好了,扣除税金,货币贬值,倒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想维持下去真的很不容易。我不得不把财产变卖成现金,那是时下唯一的方法。我曾向理查德暗示过,住在这个地方实在负担太大。他当时表态说,我们应该换一个小一点儿的地方,那样就轻松多了。对莫德也是,他当时说,还能节省不少劳力——节省劳力,这是什么话!哦,不,我绝不可能向理查德寻求帮助。但可以告诉你,恩特威斯尔,为生计担忧,这严重地影响了我的健康。像我这种健康状况的人,根本不应该忧心忧虑。接下来理查德去世了,当然了,他的死让我非常悲痛——他毕竟是我的哥哥——但我也不禁对前景松了口气。没错,如今总算一帆风顺了,真是如释重负。找人把房子重新粉刷,请一两个能干的伙计打理花园,肯出好价钱还是能找到的。把玫瑰园重新建起来。而且,我说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