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修道院连续烧了三天三夜,一切挽救的努力皆归之徒然。就在我们逗留的第七天早晨,幸存下来的人们发觉所有的建筑已尽数焚毁,连最漂亮的建筑物外墙也都残破不全,而且教堂仿佛卷裹起来吞噬了它的钟楼。到此地步,没有人想再与上帝的惩罚对抗了。提取最后几桶水的人越来越跑不动了,而参事厅连同修道院院长高贵的住所仍在静静地燃烧。在大火烧到许多工场的外侧时,仆人们抢先搬出设备,尽可能多地抢救出一些物品;他们还争相去搜索山头,至少想牵回趁夜晚的混乱逃出围墙的牲口。

我见到有几名仆人冒险进入了残破的教堂,我猜想他们是想设法潜入教堂的地下珍宝室,在逃离之前抄拿几件宝物。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得手了,地下室是否塌陷了,也不知道这些无赖在企图进入地下室时是否被埋在地下了。

这时上来一些村里的人,是来帮忙救火,或是来趁火打劫。葬身火海的死者多半留在依然炽热的废墟之中。到了第三天,受伤的人得到了医治,暴露在外的尸体也都掩埋,僧侣和余下的人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还在冒烟的台地,就像离开一个该诅咒的地方。我不知道他们会流落到何方。

威廉和我在树林里找到了两匹迷失的马作为坐骑,我们觉得此时它们是不属于任何人的东西,我们就骑上马,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们朝东而行。我们再度来到博比奥,得悉了有关皇帝的不幸消息。他抵达罗马后受到民众拥戴,加冕为皇帝。考虑到与教皇约翰已无法达成任何协议,就选了一个反教皇约翰的尼古拉五世为教皇。马西利乌斯被任命为罗马主教,然而由于他的过错,或是他的软弱,罗马城里发生了一些说起来相当悲惨的事情。忠于教皇的神职人员因不愿意做弥撒而遭受刑罚;一位圣奥古斯丁派的教区总司铎被扔到坎皮多里奥山的狮子窝里;马西利乌斯和让丹的约翰发表声明称教皇约翰是异教徒,而且路德维希让人判处约翰死刑。但是德国皇帝施政不善,与当地僭主不和,而且剽掠国库的金钱。我们陆陆续续听到这些消息后,就推迟了赴罗马的行程。我知道威廉是不愿意见证那些使他大失所望的事件。

我们一到庞坡萨,便得知罗马发生了反对路德维希的叛乱,皇帝到比萨避难,而约翰的特使们热烈而隆重地进驻了教廷之城。

与此同时,切塞纳的米凯莱意识到自己前往阿维尼翁不会取得任何结果,而且他担心性命难保,就出逃到比萨与路德维希会合。由于卢卡的僭主卡斯特鲁乔去世,皇帝失去了他有力的支持。

总而言之,预料到可能发生的事件,得知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将会抵达摩纳哥,我们就调转方向改变行程,并决定在他之前赶到摩纳哥,这也是因为威廉感到意大利对他来说已经不安全。在接下来的那些岁月里,路德维希看到与吉伯林派的联盟已经解体,次年,反教皇的尼古拉五世最终脖子上挂着绳索去面见约翰投降。

我们抵达摩纳哥后,我不得不与我的恩师洒泪而别。他吉凶未卜。我的家人希望我回到梅尔克。在那天夜里修道院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悲剧中,威廉曾流露出他的沮丧和失望。自那以后,我们好像是出于默契,再也没有谈论过那件事。即使在我们伤心话别时,也没再提及。

我的导师对我未来的研修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他还把玻璃匠尼科拉为他制作的那副眼镜赠送给我,因为他找回了原来的那副。他对我说,我还年轻,但总有一天会用得着的(是的,现在我鼻梁上正架着那副眼镜写这几行字呢)。然后,他像慈父般亲切地紧紧拥抱了我,跟我辞别。

此后,我没有再见过他。很久之后,我得知本世纪中叶曾肆虐欧洲的那场鼠疫要了他的命。我常常为他祈祷,求上帝接纳他的灵魂,并宽恕他因智者的自豪而做出的许多傲慢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