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晚祷之后

其间,他们重返迷宫,到了“非洲之终端”的入口,却进不去,因为不知道“四”的第一和第七是什么意思。最后,阿德索再次陷入痴情症,病症蕴含相当的学术意味。

在藏书馆探秘费了我们好几个小时的工夫。我们的探查,说起来容易,但我们要掌着油灯,边走边看地图,识读上面的字,在岔道口和死墙上画记号,记录书架上开头的字母,还要按照游戏般布局的出口和堵死的路走完各个路段,确实是相当漫长而又烦人的。

天气十分寒冷。夜里没有起风,没有第一天晚上那吓人的嗖嗖的呼啸声,但是从墙缝透进来一股潮湿的寒气。我们戴上了毛线手套,以便能触摸书卷而又不至于冻僵手指。不过那手套是冬天写字时戴的,露着指尖,有时候我们冻得难忍就蹦蹦跳跳,搓着双手靠近灯火或捂在胸口取暖。

因此,我们并不是不间断地完成全部工作的。我们不时停下来好奇地在书柜里翻阅。现在威廉——鼻梁上架着他新配的眼镜——可以停下来阅读书籍了。他每发现一本书的题目,就高兴地叫出声来,或许是因为他原来就熟知那本书,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在寻找那本书,或许是他先前从未听人提到过那本书而特别兴奋和好奇。总之,对他来说,每一本书都像是他在陌生土地上遇到的一只怪兽。他在翻阅一本书时,就命令我去找别的书。

“你去看看那个书柜里有什么书!”

我一边挪动书卷,一边读出那些书名:“比德[1]的《盎格鲁史》……都是比德的,《论寺院的建筑》、《论神龛》、《论迪奥尼索斯的计算、编年史和周期》、《正字法》、《诗歌格律的定规》、《圣库斯贝特的生平》、《诗韵艺术》……”

“自然,是德高望重的比德的全套作品……你看这些书!《论修辞的雷同》、《修辞的分类》,这里还有那么多语法学家的书,普里西安、奥诺拉托、多纳图、马西姆、维托利诺、优迪克、福卡、阿斯佩尔……奇怪,我原先以为这里会有盎格鲁作家的书卷……我们看看下面……”

“Hisperica ...famina,什么作品?”

“是一首爱尔兰的诗。你听着:

Hoc spumans mundanas obvallat Pelagus oras

terrestres amniosis fluctibus cudit margines.

Saxeas undosis molibus irruit avionias.

Infima bomboso vertice miscet glareas

asprifero spergit spumas sulco,

sonoreis frequenter quatitur flabris ...[2]”

我不懂诗的内容,但威廉朗读的时候,那些诗句从他嘴里涌出,我像是听见了海涛的澎湃声和飞溅的浪花拍击声。

“这是什么?马姆斯伯里的奥尔德海姆的诗,你听这页上写的:Primitus pantorum procerum poematorum pio potissimum paternoque presertim privilegio panegiricum poemataque passim prosatori sub polo promulgatas ...[3]所有词的词首都是同一个字母。”

“我家乡的人真非同寻常,”威廉自豪地说道,“我们再看看另一个书柜吧。”

“维吉尔。”

“这里怎么会有他的书呢?维吉尔的什么书?《农事诗》吗?”

“不是。是《摘要录》。我从未听说过。”

“那不是维吉尔·马罗内!是图卢兹的维吉尔,修辞学家,是我们的上帝诞生六个世纪之后的人。他被人尊称为圣贤……”

“他在这里说到,艺术包括诗歌、修辞、文法、幽默、方言、几何……但是他用的是何种语言?”

“拉丁语,不过是一种他自己创造的拉丁语,他认为那是更为优美的语言。

“他是不是疯了?”

“我不知道,他不是我们岛国的人。你再听我说,他说可以有十二种方式来命名火:ignis,coquihabin ( quia incosta coquendi habet dictionem),ardo,calax ex calore,fragon ex fragore flammae,rusin de rubore,fumaton ,ustrax de urendo,vitius quia pene mortua membra suo vivificat,siluleus,quod de silice siliat,unde et silex non recte dicitur,nisi ex qua scintilla silit。[4]还有aeneon,de Aenea deo,qui in eo habitat,sive a quo elementis flatus fertu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