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晨祷(第2/6页)

“那倒是真的,”本诺说道,他第一次露出笑容,笑脸光灿照人,“我们为书而活着。在这个充满混乱和颓废的世界,这是一种温馨的使命。也许明白了这一点,您就会明白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韦南齐奥,他通晓……他生前通晓希腊文,他说,在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第二卷里,特别谈到了‘笑’。他说,如果那么伟大的一位哲学家,在整卷书里都谈论‘笑’,那么‘笑’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但豪尔赫争辩说,许多神学家撰写了不少有关罪孽的巨著,这固然重要,却是邪恶的。韦南齐奥又说,据他所知,亚里士多德还论述‘笑’是好事,是真理的媒介,豪尔赫就问他是不是读过亚里士多德的这部书,韦南齐奥说没有人能够读到那本书,因为那本书已经难以寻觅,或许已经丢失了。确实无人读过《诗学》的第二卷,就连穆尔贝克的威廉本人也从未得到过那本书。于是豪尔赫说,之所以没有找到那卷书,是因为从来没有写过,这是天意,上帝不想赞美毫无意义的东西。豪尔赫动辄发火,而韦南齐奥说话的方式又惹他发怒,为了让他们平静下来,我就说,我们所知道的部分《诗学》和修辞学里,有关奥秘的谜语诗有许多明智的论述,当时韦南齐奥认同我的看法。在场的还有提沃利的帕奇菲科,他对世俗诗人的作品相当了解。他说关于奥秘的谜语诗,没有人能超过非洲的诗人,他引用了辛福西奥[3]的关于鱼的谜语诗:

‘地上有那么一间房子,发出一种清晰的响声。

那响声在屋里回荡,房主人却默不作声。

但双双一起逃跑的,竟是房主人和他的房子。’

豪尔赫这时说,耶稣曾嘱咐我们只要说‘是’与‘否’,更多的话就都来自罪恶,你想说‘鱼’,你只说‘鱼’就够了,不要用虚假的响声来模糊‘鱼’的概念。他还补充说,他觉得用非洲人来做例子似乎是不明智的……于是……”

“于是?”

“于是,就发生了我不明白的事情。贝伦加笑了起来,豪尔赫训斥了他。他却说,他那么笑是因为他想起了,只要在非洲人的作品中间好好寻找,就能发现很多类似的谜语,当然不都像‘鱼’的谜语那么简单。在场的马拉希亚火冒三丈,几乎要抓住贝伦加的兜帽,支使他去干他自己的事……贝伦加是他的助理,这您知道……”

“后来呢?”

“后来豪尔赫走了,争论就结束了。我们大家都各去干各的事,但我在工作时,见韦南齐奥和阿德尔摩先后走近贝伦加,向他询问一些事情。我离他们甚远,见贝伦加回避着,但当天他们俩又都去找了他。后来,那天晚上,我见到贝伦加和阿德尔摩在进餐之前待在庭院里谈话。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情况。”

“这就是说,你知道最近神秘死去的两个人都向贝伦加打听过事情。”威廉说道。

本诺窘困地回答说:“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我这是按照您的要求说的……”他想了想,又立刻补充说,“不过,您要想知道我的看法的话,我认为贝伦加对他们说了些有关藏书馆里的事情,您应该到那里去寻找线索。”

“为什么你想到了藏书馆呢?贝伦加所说的到非洲人那里去寻找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想说得好好读读非洲诗人的作品吗?”

“也许是吧,好像是这个意思。可当时马拉希亚干吗要火冒三丈呢?毕竟是由他来决定哪部非洲诗人的作品可以借给人阅读。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人们去翻阅图书目录时,在只有馆长看得懂的索引中,会看到‘非洲’这一栏目,我在其中就曾经找到过‘非洲之终端’。有一次,我问到带有这个标签的一本书,我记不得是哪一本了,题目令我很好奇;而马拉希亚却对我说,带有这个标签的书都已经丢失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正因为如此,我才跟您说,您得监视贝伦加,在他上藏书馆的时候监视他。谁都说不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