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2/5页)

我猜想,路德维希就是由此看出了方济各会是教皇的敌人,是他强有力的盟友。方济各修士认定基督的清贫,从某种程度上使帝国的神学家们——帕多瓦的马西利乌斯[9],让丹的约翰[10]——的思想更加有生命力。最终,在我叙述的事件发生的数月前,被打败的腓特烈签署了协议,路德维希南征意大利,在米兰接受加冕。期间,路德维希与韦斯贡蒂家族发生冲突,尽管这个家族曾支持并欢迎过他,使他得以包围比萨城。他也曾任命卢卡[11]和皮斯托亚[12]的大公爵卡斯特鲁乔为皇室代理(我认为他做得不好,因为除了法焦拉的乌古乔内,我也许从未见过他那么残忍的人)。那时候,他已接受当地僭主夏拉·科罗纳的要求,准备南下罗马。

这就是当年父亲带我离开宁静的修道院时的情形——当时我已经是梅尔克修道院的一名本笃会见习僧。那时,我父亲跟随路德维希征战,在国王册封的那些男爵中,他不是最后一名;父亲认为把我带走是明智之举,为的是让我了解意大利的名胜古迹,并让我得以观看皇帝在罗马的加冕典礼。然而,正值围攻比萨之战,他忙于军务,难以脱身。我趁此机会在托斯卡纳地区的城镇闲逛,一是由于无所事事,二是想多长点见识。但父母却认为这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对于我这样一个许愿默祷终生的少年来说并不合适。对我关爱备至的马西利乌斯建议我父母把我托付给一位巴斯克维尔的威廉修士管教。那是位学识渊博的方济各修士,他正要启程,去完成探访几个名城最古老的修道院的使命。于是,我就成了他的书记员和门徒。对此我毫不懊悔,因为我有幸成了那些留在后人记忆中千古流传的事件的见证人,此刻,我正是在为作这历史的见证而记述。

当时,我并不知道威廉修士要寻访什么,说实话,至今我也没弄清楚。我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想了解真相,怀疑他眼前所见的并非事实吧——我见他总是疑虑重重。也许那些年月里,他所承担的世纪重任一直在分散他对自己所喜爱的研究的注意力。整个旅途中,我始终不知道威廉肩负的是何种使命,他也从未跟我谈起。只是,在我们沿途短暂停留过的那些修道院,从他跟院长们的谈话片断中,我对他要完成的使命的性质有了些许了解。然而,直到我们抵达目的地,我才有了透彻的了解,这我在下面就要讲述。我们起初是向北走,但不是直奔北方,而是在多座修道院内停留。这样,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就移到了东方,而我们却转向了西方,这就与当初从比萨出发的圣雅各[13]所走的山路一样了。我们在途中某处停留,那里发生了可怕的事件。地点不便明说,但那里忠于皇帝的僭主们以及修道院院长们倒是与我同属一个教派,并与我们一致反对那个腐败的信奉异端的教皇。我们颠沛流离,跋涉了两周。一路上,我对我的新导师有了一定的了解(我深信自己对他的了解始终是不够的)。

在以下篇章中,我不会着力描写人物——除非一个面部表情或一个动作看似哑巴的手势,却胜似雄辩的语言——因为正如波伊提乌[14]所说,表相瞬间即逝。就像秋天来临时绽放的野花会无言地凋谢,现在再说“阿博内院长目光严峻,面颊苍白”,又有什么意义呢?(托上帝的福,只有灵魂之光永不熄灭。)但是关于威廉,我不得不说一说,因为他身上既有年轻人的朝气,又有老者的智慧,他的脸庞也与众不同,深深打动了我。不仅是因为他谈吐的魅力,也不只是因为他思维的敏锐,而主要是因为他的外表轮廓,使他显得和蔼可亲,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父亲,引人去琢磨他的手势,观察他恼怒时的表情,窥视他的微笑——而不允许任何污言秽语玷污他的形象,这是我对形体喜爱的方式(也许是唯一最纯粹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