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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儿,你不跟你二表妹、三表妹多讲话?不见面的时候你想念的了不得。见了面,理也不理,又不好意思了!”周老太太忽然带笑地对蕙说。

蕙含笑地应着。她掉过脸来,眼光落在淑英的眼睛上,和淑英的眼光遇着了,两人相对微微一笑。淑华正在跟芸谈话,也闭了嘴,惊讶地看众人。

“我们二女也是这样,”张氏陪笑道。她又掉过头对淑英说:“蕙表姐、芸表姐是远客,你当主人的不好好地陪她们谈谈心,倒像哑巴一样只管坐在这儿发呆!”“是,不过妈也说得太过于了。人家刚刚坐下来,正在听周外婆讲话,还来不及开口嘛!”淑英笑着分辩道。

“蕙姑娘,芸姑娘,你们不要客气。你们姊妹家好几年不见面了。现在尽管谈你们的私房话,我们不来打搅你们。你们在这儿又不是外人……”周氏温和地、亲切地对蕙和芸两姊妹说。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张嫂报告:“四太太,五太太来了。”房里马上起了骚动,所有的人全站起来,高身材的王氏和矮小的沈氏穿着整齐的素净衣服走进了房里。淑贞畏怯似地跟在后面。主客们互相招呼着行了礼,又让座,过了一会,大家才谦逊地坐下去。张嫂给王氏、沈氏斟了两杯茶端上来,又提着壶在客人的茶碗里添了水。

大家刚坐定,谈了两三句客套话。周氏又请客人宽去裙子,张氏、王氏、沈氏都附和着,客人们就都把裙子宽除了。绮霞把裙子一一折好,叠在一起,郑重地放在床上。

客人们重新坐下,不像先前那样地拘束了。周氏便叫绮霞和翠环捧了水烟袋来给客人装烟。周老太太和二舅太太都是抽烟的。她们每抽了一袋烟就停下来跟主人谈话。她们所谈的无非是外州县的生活;她们所爱听的也就是四年来省城里的种种变动和一般亲戚的景况。

后来周氏偶然提起觉新,周老太太就称赞道:“他办事情比他的大舅还能干。我们这回全亏得他。收拾房子,买家具,一切安排布置全是他一手办理,真难为他。”周老太太还没有把话说完,忽然注意到翠环把烟袋送到她的嘴边,同时扬起纸捻子,预备吹燃,她就收住话,略略掉过头去,伸手把烟袋嘴放在口里抽了一袋烟,然后吩咐翠环道:“不要装了。”张氏看见周老太太抽完了烟,便陪笑道:“大少爷自来就爱办事。我们亲戚家里有什么事情,总要找他帮忙。他给别人办事比替自己办事还热心。”“这真难得,”二舅太太附和道。她看见周老太太停止了抽烟,便也把给她装烟的绮霞打发走了。

“好倒好,不过他现在精神大不如前了。我看他平日也太累了一点,”周老太太沉吟了一下,然后关心地说,“他的样子比从前老些了。”“是啊,大少爷的确比从前老些了。他以后也应该多多养息,”大舅太太顺着周老太太的口气说。接着她又对周氏说:“大妹,你可以劝劝他少累一点。”“我也劝过他几次。不过他总说他忙一点心里倒舒服。其实说起病来他又没有什么大病,就是精神差一点。以前还看不出什么;自从去年少奶奶去世以后,他平日总是没精打采的,笑也不常笑。近来还算好一点了,”周氏带了点忧郁的调子答道。

周老太太注意到周氏的声音有了一点改变,她不愿意再这样谈下去,便换了语气说:“这也难怪他,他们原是那样美满的一对夫妻。不过年轻人究竟不同,再过两三年他也就会忘记的。海儿年纪小,要人照应,要人管教,那时他光是为了海儿也会续弦的。”“太亲母说的是,”张氏谦和地附和道。

“不过大哥说过他决不续弦,”淑华忽然冒失地插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