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4/6页)



  可是再没有人会回来,替她打开家门,再没有一盏灯,会是她的家。

  这么多年,最辛苦的时候,她也曾经流泪,躲在被子里,默默哭泣,可是再不会有人,用温和的手掌,替她拭去眼泪。

  这么多年,她一无所有的回到这里来。

  两手空空,身心俱疲,什么都没有,连一颗心都成了灰烬。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人家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灭了,夜浓稠如墨,风吹得人冷彻心扉。

  而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令人绝望的空虚与寒冷,让她一直发抖。

  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桥下的河水在黑暗里无声流淌,她抵在桥栏上,视线一点点的模糊。

  “爸爸,我回来了。”

  “爸爸,求你帮帮我,我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爸,我要回家去,我想家。”

  “我只想回家去,求求你,让我回家。”

  老街的那一边新开了家客栈,很小的招牌,暂新的粉刷,门口还挂了一对大红灯笼。因为近年来游客渐多,所以镇上也有了几家像模像样的旅馆。

  灯还亮着,于是她敲了门。年轻的老板娘并不认得她,但是很热情的把她迎进去了。

  楼上的房间里一切都是新的,连窗帘都是新鲜而热闹的橙色图案,房间是所谓的标间,还有小小的洗手间。燃气热水器,老板娘耐心的教她调水温。

  她洗了一个洗水澡,午夜时分,整个古镇几乎都已经睡去,哗哗的水声,寂寞而清晰,而热水打在身上,泛起一种轻微的痛楚。

  没有带吹风机,湿淋淋的头发用毛巾随便擦了一下,佳期只觉得累到了极点,竟然就那样睡着了。

  到快天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来,全身都是滚烫的,皮肉仿佛一寸寸全都是酥的,被子摩擦着就生疼。

  她知道自己是在发烧,可是人倦到极点,仿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昏昏沉沉睡着。口很干,嘴唇上全起了皮,紧得发疼,只觉得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自己爬起来倒了一杯水,因为烫,喝了两口又倒下去睡着。

  有乱梦,恍惚间是小时候生病,父亲摸着自己的额头,看有没有退烧。父亲的手清凉而轻柔,像是羽毛,拂过她的额头。

  再过一会儿,却梦见上次在医院里打点滴,她睡着了,护士替她拨掉针头,而阮正东俯过身看她,温和的替她按住药棉。

  突然之间,却只剩了她一个在空荡荡的医院里,医生、护士一个人都没有,很长很长的走廊,却寂静如死地。她浑身发冷,一间间病房的推开门,门后却都是空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仿佛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丢了,可是找不到,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只是一直发抖,惊恐交加,把每一扇门都推开,却总是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她从梦里醒来,透过窗帘,阳光是一方影子,仿佛有橙色的光。

  她觉得心悸,用手按在胸口,半晌不能动弹。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虚弱无力到了极点。

  终于挣扎着起来,慢慢走去了镇上的医疗站。

  这么多年,医疗站还是那么简陋。医生护士都是些年轻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医生开了药,想不到最寻常不过的感冒,却让她病得这样无力。

  药水滴的很慢,过了许久还没有打完。输液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独自坐在长椅上,看药水一滴滴落下。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吃,可是并不觉得饿,人像是发了木,机械而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