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接替基督(第2/8页)

奥斯卡很久以前就想到了他儿子的这次生日。他从当代最狂乱的事件中脱身出来,匆匆赶到东部,为的就是不错过他的继承人的三岁生日。这时,他站在一边,观看库尔特的破坏业绩,赞赏这个果敢的男孩子,把自己的身高同他儿子的身高比了一下,于是,我若有所思地暗自承认:你离家的这段时间里,小库尔特已经长得比你高了。在十七年前你自己的三岁生日那天,你故意让自己的身高停留在九十四公分,现在,你儿子已经高出你两三公分了。是时候了,必须使他成为一个鼓手,必须对身高的过快增加大喝一声:“够了!”

我的演员行囊以及我的教科书藏在晾衣间里屋顶瓦后面。我从行囊里取出一面担亮的、新出厂的铁皮鼓。我可怜的妈妈那时遵守诺言,给我提供了一个机会。我现在也要给我的儿子提供同样的机会,而那些大人们是不会这样做的。我有充分的根据可以认为,曾经想让我继承商店的马策拉特在我不顶事以后,认定小库尔特是未来的殖民地商品商。必须预防马策拉特这个愿望变成事实!听了我说这样的话,读者诸君可别把奥斯卡看成专门反对零售买卖的敌人!如果有人答应给我或者我的儿子一个工业康采恩,或者让我或者我的儿子继承一个王国外加殖民地,我也将同样防止这种事情变成现实。奥斯卡不想从别人手里接受任何东西,因此想让他的儿子也采取类似的行动,使他变成永远保持三岁孩子身材的铁皮鼓手——这正是我思想逻辑上的错误,似乎对于一个大有希望的年轻人来说,接受一面铁皮鼓不像接管一爿殖民地商品店那样是件可增的事情。

这是奥斯卡今天的想法。可是,他当时只有一个心愿:必须在击鼓的父亲身边摆上一个击鼓的儿子,必须有两个矮小的鼓手由下而上地观察大人们的所作所为,必须建立一个有生殖力的鼓手王朝,因为我的事业必须一代一代地敲着红白两色的铁皮鼓继承下去。

我们眼前将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呀!如果我们可以并排敲鼓,即使在不同的房间里,如果我们可以一边一个地敲鼓,即使他在拉贝斯路,我在路易森街,他在地窖里,我在阁楼上,小库尔特在厨房内,奥斯卡在厕所里,如果父亲和儿子或此或彼能够偶尔一起敲铁皮鼓,如果我们两个遇上好机会,可以钻到我的外祖母、他的外曾祖母安娜·科尔雅切克的几条裙子下面去,住在那里,敲鼓,闻有点哈喇的黄油气味,那该多好啊!蹲在她的大门口,我对小库尔特说:“往里瞧,我的儿子。我们是从那里来的。如果你有足够的胆量,我们可以回到那里去待上一个钟头或者更长的时间,拜访一下在那里等待着的那些人。”

小库尔特便会在几条裙子底下探过身子去,偷偷看上一眼,很有礼貌地问我,他的父亲,请我讲个分明。

“那位美丽的女士,”奥斯卡会低声说,“在那里正中央坐着的那位,玩弄着她美丽的手,有一张如此温柔能催人泪下的鹅蛋脸,这就是我可怜的妈妈,你善良的祖母。她由于喝了鳗鱼汤,或者由于她的过于甜蜜的心,死去了。”

“讲下去,爸爸,讲下去!”小库尔特会这样催促我,“这个有小胡子的男人是谁?”

我会神秘地压低嗓子:“这是你的外曾祖父,约瑟夫·科尔雅切克。注意看他那双闪烁着的纵火犯的眼睛,注意看他的鼻根上方显露出来的非凡的波兰人的异想天开和务实的卡舒贝人的诡计多端。还得注意看他脚趾间的蹼膜。一九一三年,‘哥伦布’号下水那天,他钻到一排木筏底下,游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美国,在那里成了百万富翁。有时候,他又下水,游回来,隐匿在这里。当年,他成了纵火犯后在这里找到了保护,把他的那一份献给了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