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再美,也终有归期(第6/16页)

阿瑟根本就来不及跟她争论,劳伦早已经把自己的信用卡递给了这家餐厅的服务员。

“我本来应该回家继续工作,”劳伦表示,“不过在这个时候啊,我好像完全不想那么干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一起去散散步吧。今天的天气棒极了,我也完全不想让您一个人回家干活呢。”

“去逛一逛,我同意。”

当她离开餐厅的时候,男侍应朝她点了点头。

她想到普雷西迪奥公园里面去走走,因为好喜欢在那些巨杉下面闲逛的感觉。通常,她会沿着林间小道一直走到尽头,在旁边有一根金门大桥的桥墩就立在那里。

阿瑟当然知道那个地方。从那里望出去,斜斜的钢索拉着金门大桥一直向远方展开,就好像画在天空的一道长长的线条,把港湾与大洋隔在两旁。

劳伦要先去接她的小狗。阿瑟跟她约好在那里再见。于是,劳伦走到防波堤尽头,跟他分了手。他看着她远去,一句话也没有说。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瞬间可以意味着永恒。

他在大桥底下等她,坐在一堵砖墙的上面。在这个位置,分别来自大洋和港湾的波涛激荡,相互拍打着,这是一场从蒙昧时代一直延续到今天,无休无止的战斗。

“您等了很久了吧?”她一过来就首先道歉。

“嘉莉呢,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妈妈不在家。您知道我那条狗的名字?”

“来吧,我们到桥的那一边去走一走,我想看一看太平洋。”阿瑟这么回答。

他们爬上了一座丘陵,然后从另一边下了坡。在那里,一片沙滩一直延伸出去好几公里。

他们沿着海边漫步。

“您有一点不一样。”劳伦开口说。

“跟谁比呢?”

“倒也没有说具体地跟哪个人比。”

“如此说来,跟别人不一样,这还真的一点也不难啊。”

“别傻了。”

“我有什么让您感到不高兴了吗?”

“不,没什么不高兴的,只是您看起来总是那么平静,仅此而已。”

“这是个缺点?”

“不是,不过挺让人看不明白的,就好像在这尘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您感到烦恼一样。”

“与其烦恼,我更愿意去寻找解决的办法。这可以说是一种遗传吧,我妈妈就是这个样子。”

“您很想念爸爸妈妈吗?”

“我对父亲没有什么印象,那时候我还太小,跟他相处的时间也太短。妈妈对于人生的意义有自己的判断,可以说是与众不同,嗯,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

阿瑟单膝跪下来,抓起了一把沙子。

“有一天,”他接着说,“我在花园里面发现了一美元硬币,当时还以为自己发达了,从此就有钱得不得了。我向她跑过去,手心里面紧紧攥着我刚刚才拿到手的财富。我展示给她看,心里是那么自豪。妈妈,在耐心听我一项项列出想用这笔巨款买哪些东西之后,她又将我的手心合了起来,然后温柔地把我的手掉转了180度,并且要我把手张开。”

“接下来呢?”

“那个硬币掉到了地上。妈妈告诉我:‘瞧,这就是人死后的归宿,即便是这个地球上最有钱的人也无法逃脱这个命运。金钱和权力并不能让我们永生。一个人只有通过跟其他人的情感交流与传递,才能找到自己在这世上存在的价值,以及生命永恒的意义。’她说得一点也没错。昨天是她的祭日,她已经死去很多年了。时间隔得太久,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逐日逐月地算着她离开的日子。不过,每当我用她带给我的眼光去看待世间的事物,比如说去欣赏一片风景,又比如说看到一个穿过马路的老头就马上联想到他背后的故事,每每在这种时候,我都会感到她就在那里,一闪而过;她化作一道风雨,她化作一抹光阴,她化作言语中的百转千回,她,就是我心中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