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绑的记忆

当一个人心中有爱的时候,任何空间的距离恐怕都不足以让这份爱疏离。

阿瑟昏睡了大半个白天,一直到正午暖煦煦的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照进来,才把他唤醒。他随便对付着吃了个早餐,然后就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保罗。

“你好啊,呆瓜。”他的哥们在电话里面说,“看样子,你这一觉估计至少睡了12个小时吧?”

保罗建议带他去吃午饭,但阿瑟心里一直想着另一件事呢。

“总之吧,”保罗听完阿瑟的想法之后表示,“我要么就让你从这里走到卡梅尔去,要么就把车给你,让你自己开车过去,是这意思吗?”

“不是啊!我想先到你继父的车库去把我那辆福特取回来,我们两个一起去那里吧。”

“你那辆车啊,自从当年那个晚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了。你真的想开这辆车上高速,然后整个周末什么也干不了,就这么待在路边等着拖车来救援吗?”

可是,阿瑟提醒他别忘了这辆车在此之前还曾经歇过更长一段时间,不也没事嘛。更何况,他很了解保罗的继父,那老头可爱古董车了,一定会把那辆福特车打磨得漂漂亮亮的。

“我的老福特是20世纪60年代生产的,要论状态嘛,肯定好过你那辆老掉牙的敞篷车。”

保罗看了看表,现在打电话到车库还来得及。如无意外,阿瑟只需要在那边等他就好。

下午三点,两位老友在约好的那幢建筑物门口碰了头。保罗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转了转,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车库里面有好几辆等待修理的警车,而停在中央的那一辆虽然上面盖着帆布,但阿瑟还是一眼就看出,那应该是一辆老款的救护车。他走上前去掀起帆布的一角,这车的散热器罩看起来还真是够古老的了。阿瑟绕着车子转到后面,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打开了车厢尾部的拉门: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上面躺着一张担架,勾起了阿瑟心中无尽的回忆。要不是保罗在前面扯着脖子大声地喊,还不知道他会沉湎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多长时间。

“忘了你的南瓜车吧,快到这里来,我的灰姑娘!要想把你的福特弄出来,我们首先必须推开这三辆车才行。既然是要去卡梅尔,咱们可别去得太晚,否则就会错过那里的日落了!”

阿瑟重新把帆布盖上,然后用手抚摸着车的引擎盖,喃喃自语:“再见了,黛西。”

连踩了四下油门,前面三下,福特车发动机的反应就好像是在轻轻“咳嗽”,而第四脚刚踩下去,马达终于开始轰鸣起来。阿瑟又操控车子动了几下,坐在他旁边的保罗随着小车的剧烈晃动,嘴里不住地咒骂。终于,这辆福特离开了车库,开向城市的北部,那里有一条顺着太平洋延伸的1号公路。

“你还在想着她吗?”保罗问道。

阿瑟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车窗,温温的风一下子灌进了车厢。

保罗用手指在后视镜上轻轻地敲打,就好像是在给一面镜子做着测试。

“一、二、一、二、三,啊你看,还不错啊,等等,我再试一试……你还在想着她吗?”

“有时候吧。”阿瑟终于回答。

“经常?”

“早上想一下,中午想一下,晚上想一下,夜里想一下。”

“你跑到法国去不就是为了忘掉她吗,这主意不错啊,你看起来已经完全走出来了嘛!那么,周末呢,周末你也会想她吗?”

“我又不是说离开她就没法活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还会不会想起她嘛,我已经回答了你这个问题,这就够了。没错,我在法国的时候也有过艳遇,如果我这么说能让你更宽心一点的话。好吧,现在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吧,我不想再讨论这个了。”

车子向着蒙特雷湾飞驰,保罗望着窗外太平洋的海岸线朝相反的方向远去,接下来的几公里路程,车厢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