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2/3页)

韩诤哭丧着脸道:“明明他就是在说我啊!”

叶子道:“他这又是一句诗。哼,这个小老头儿,读过的诗还真不少,这是拜伦《哀希腊》里的一句,整个诗节是‘一个国王高高坐在石山顶,了望着萨拉密挺立于海外;千万只船舶在山下靠停,还有多少队伍全由他统率!他在天亮时把他们数了数,但日落的时候他们都在何处?’是说船只和军队的,不是说你!”

韩诤总算缓和了一下情绪,却又奇道:“公子,你怎么也读过这么多诗歌呢?怎么小老头儿说的诗你全都知道?”

叶子道:“你这小市民除了《金瓶梅》还懂什么!不背熟一些名诗,我这个叶大侦探还怎么在京城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上混啊!你不知道,对付那些阔太太和富家小姐,这些东西是最管用的,还有什么琼瑶的肥皂剧、王家卫的电影、安七炫的歌、村上春树的小说,哪一个你不得好好学习啊,都是用得上的。”

韩诤点头道:“哦,我倒忘了你这侦探是靠做媒和捉奸起家的,怪不得傻张总看不起你呢,咱们在和州刚认识的时候我还管你叫过捉奸界的前辈呢。果然有一套,有一套啊!”

叶子气道:“我那些成名大案的卷宗你一个也不好好学,倒把我那点儿不光彩的老底搞得那么清楚!”

韩诤道:“咱们先别说这些了,接着看看外面的情况吧?”

叶子应了一声,又去轻轻地推开房门。

韩诤一边去窟窿处窥望,一边低声道:“我看哪,咱们可千万别被困在这鬼地方再也出不去了,不如赶紧出去牵马快走,雪儿在京城还不知道等得咱们多着急呢!”

韩诤话音未落,就见小老头儿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又说了一句梦话:“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叶子的房门刚刚开了一个小缝,一听这话,连忙又把门给掩上了,回头惊恐地看着韩诤,只见韩诤也正惊恐地看着自己,黑暗中的两只大眼睛被窟窿外的月光映照得分外夺目。

韩诤哭道:“他怎么是说梦话呢!说梦话有这么巧的么,咱们说什么他就答什么!你可别告诉我说这又是谁的诗啊!”

叶子颤声道:“你别紧张,这真的又是一句诗,是郑愁予的。”

韩诤哭道:“你尽骗我,哪有那么多诗好用啊!”

叶子急道:“真的是郑愁予的诗啊,你不信,那,那我把全诗背给你:‘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等一下!”韩诤突然神情严肃,打断了叶子。

“你又怎么了?”叶子气道。

韩诤道:“这个小老头儿怎么知道咱们是从江南来的?”

“这——”叶子为之语结,迟疑半晌才道,“这不是小老头儿说的啊,这是原诗里的话啊。”

韩诤道:“反正我觉得,小老头儿知道我们的动向。就算他说的真的都是诗,可哪有说梦话尽是背诗的啊?再说了,从第一天晚上开始,他的每一句梦话,每一句诗,怎么都那么巧地恰恰说到我们正在做、正在想的事情啊?这里面肯定有鬼!”

就在这个时候,窟窿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怪叫,一个黑色的影子落了下来,在窟窿里站着,望着叶子和韩诤。

那是什么?

小老头儿的梦话声又从外屋传来了,这回声音很大,说的话也很多,隔着一扇房门,听得很清,那又是一段诗:

“‘先知!’我说‘凶兆!——仍是先知,不管是鸟还是魔!

是不是魔鬼送你,或是暴风雨抛你来到此岸,

孤独但毫不气馁,在这片妖惑鬼崇的荒原——

在这恐怖萦绕之家——告诉我真话,求你可怜——

基列有香膏吗?——告诉我——告诉我,求你可怜!’

乌鸦说‘永不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