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4/123页)

她飞快地转身,继续向前走,走下满是岩石的斜坡,离开了采石场。

她能记得的不是他的眼睛,也不是他的嘴,而是他的手。那一天的意义,似乎都蕴含在了她所注意到的唯一一幅画面中:他一只手停留在花岗岩上的瞬间。她又看见了,他的指尖压着岩石,长长的手指,从腕关节到指关节修长的肌腱。她想象着他。但是所有的想象只是花岗岩上那只手的画面。这令她害怕,令她无法理解。

她想,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人,是一个雇来做苦力的工人。她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想着这些。她看了看面前随意摆放的水晶饰品,它们就像冰雕一样宣示着她冰冷而又优美的脆弱。她想起了他紧绷的身体,想起了被汗水和灰尘浸湿的衣服,想起了他的手。她不想这样强烈地对比,因为这样会贬低自己。她向后仰去,闭上眼睛,想起了被自己拒之门外的那么多优秀的男人,想起了采石场的工人,想起了自己被击败——不是被她所倾慕的人,而是她憎恶的人。她让头垂到胳膊上,这种想法让她由于快乐而虚弱。

她用了两天的时间努力使自己相信:她要逃离这个地方。她在旅行箱里找到了旧旅行手册,研究了一下,挑选度假的胜地、旅店和房间,查找要乘坐的火车、船和头等船舱。她发现这样做是一种略带恶意的消遣,因为她知道她不会去完成她想要的旅行,她会回到采石场。

三天后她回到了采石场,她在他开凿岩石的地方停住了,站在那儿公然地看着他。当他抬起头,她也没有转过头去。她的目光告诉了他,她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且不屑隐藏。他看着她,他的目光只是在告诉她,他早已料到她会回来。他弯腰拿起电钻,继续工作。她在那里等着,希望他抬起头,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却不会再看她了。

她站在那儿,看着他的手,等着他钻开石头的时刻。她忘记了电钻和炸药,她喜欢想象花岗岩被他的双手劈开的情景。

她听见工头在喊她的名字。当工头走近时,她转过身。

“我喜欢看他们工作。”她解释道。

“是的,很像一幅画,对吧?”工头也表示赞同。“那边又有一辆满载的火车要开了。”

她没有看那辆火车,她看见下面那个人正看着她。

她看到了一种快乐而傲慢的眼神,那告诉她:他知道她现在不想让他看着她。她转过头去,工头的眼睛掠过矿井,停留在下面那个人的身上。

“嗨,下面的!”他喊道,“你是来这儿挣钱的还是发呆的?”

男人一言不发,弯腰拿起电钻。多米尼克高声地笑了。

工头说:“这儿的人可真是让人头疼,弗兰肯小姐。他们中有些人还坐过牢。”

“这个人有犯罪记录吗?”她向下一指,问道。

“哦,我说不好。不能凭外表来了解他们。”

她希望他有。她很好奇,他们今天是否还在鞭打囚犯。她希望他们那样做。想到这儿,她感觉到一阵下沉的窒息,就是那种在童年时代的梦中从长长的楼梯上掉下来的感觉,但是她感到那种感觉在胃里。

她唐突地转过身去,离开了采石场。

几天后她回来了,出乎意料地,她在小路旁平滑的岩石上看见了他。她猛地停住脚步,她不想走得太近,看到他这样毫无防范和没有理由地站在面前,感觉很奇怪。

他站在那儿,盯着她。他们知道这样的亲密有些冒犯的意味。因为他们之间从没说过一句话。她首先打破了沉静。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她尖锐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