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在一份旧报纸——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巴黎晚报》上,我偶然读到第三版的一个栏目“从昨天到今天”,登的是一则寻人启事:

巴黎

寻失踪少女多拉·布吕代,十五岁,一米五五,鹅蛋脸,灰栗色眼睛,身着灰色运动外套,酒红色套头衫,藏青色半身裙和帽子,栗色运动鞋。有任何消息请联系布吕代先生和夫人,奥尔纳诺大街41号,巴黎。

奥尔纳诺大街这个街区我一直很熟。小时候,我常常陪母亲去圣图安的跳蚤市场。我们坐公交车在克里尼昂古尔门下车,有时在十八区的市政府门口下车。每次都是周六或周日下午。

冬天,在大街的人行道上,沿着克里尼昂古尔的兵营,在川流不息的行人中央,总能看见一个胖乎乎的摄影师,酒糟鼻,戴着一副圆眼镜,在游说路人拍张“纪念照”。夏天,他就待在多维尔,在太阳酒吧前做生意。在那里还能招揽到一些顾客。但是在克里尼昂古尔门这边,路人似乎都不想拍照留影。他穿着一件旧外套,一只鞋已经破了一个洞。

我记得一九五八年五月,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午后,冷冷清清的巴尔贝斯大街和奥尔纳诺大街。每个十字路口都有卫队把守,因为阿尔及利亚事件。

一九六五年冬我就在这个街区。当时我有个女友住在尚皮奥内路,奥尔纳诺49—20。

那个年头,周末沿着兵营川流不息的人流想必已经把胖摄影师冲走了,但是我从来没去确认过此事。这个兵营是干吗用的?曾经有人告诉我里面驻扎的是要前往殖民地的军队。

一九六五年一月。傍晚六点光景,夜色就已降临奥尔纳诺大街和尚皮奥内路。我是无名小卒,隐没在这暮色、这街巷里。

奥尔纳诺大街尽头,单号那侧最后一家咖啡馆叫“再叙”。左边靠近内伊大街的拐角处有另外一家,里面有一台自动点唱机。在奥尔纳诺、尚皮奥内的十字路口,有一家药房、两家咖啡馆,靠杜埃斯姆路的那家更老一点。

我在这些咖啡馆里能等到什么……一大早,天还没亮。傍晚暮色降临。之后,咖啡馆关门……

星期天晚上,一辆黑色的旧跑车——好像是一辆捷豹——停在尚皮奥内路的幼儿园附近。后面有一块车牌:G.I.G.残废军人。这辆车出现在这个街区让我吃了一惊。我在想车的主人会是一副怎样的面容。

一到晚上九点,大街就冷清了。我脑海中又浮现出辛普朗地铁口的灯光,几乎正对着奥尔纳诺43号电影院的入口。41号,就在电影院前面的那栋楼,从来没引起我的注意,尽管我从它前面经过已经有几个月,几年了。从一九六五到一九六八年。有任何消息请联系布吕代先生和夫人,奥尔纳诺大街41号,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