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5年1月19日(第3/3页)

我握住杰尔夫太太的手,突然发现很难和她告别,她留在那个地方,而我将继续我的生活。“您真好,”我说,“您是全监狱里心地最善良的。”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头,我的话或是我的心境,或是她晚上带的路,似乎让她陷入了沉郁。“上帝保佑您,小姐!”她说。

我没有在穿过监狱的路上遇到里德利小姐,我都有些希望碰见她了。我看见了普雷蒂太太,一边与她牢房区的夜班看守在塔楼楼梯上说话,一边戴上黑色皮手套,活动着手指。还碰到了哈克斯比小姐。她被人叫去向底楼一个引起骚动的女囚训话。“您待得真晚啊,普赖尔小姐!”她说。

如果我说,我发现几乎很难离开这个地方,因而慢慢吞吞地走,在沙石地的门口徘徊不前,还把陪同我的人给打发走,会不会很奇怪?我一直以为,这些探访把我变成了石灰或是铁块——可能我真的成了这样的东西,因为今晚米尔班克就像磁铁一样地吸引着我。我走到大门口,停下脚步,回过身。过了一会儿,看门人过来看谁在门口逗留。他在夜色里认出我,向我道晚安。他朝我凝视的方向望去,搓着手,可能是为了驱寒,但也带着些满足感。

“真是个阴沉的老家伙啊,是不是,小姐?”他说,面朝闪烁着微光的高墙与没有灯火的窗棂点点头,“尽管我是看守她的,但我还是要说,这真是个可怕的生物。您知道吗,她还漏水。早些年,这里曾经水漫金山——哦,不下一次。都要怪这里的土地,这片不毛之地。没有东西可以在上面生长,在这里挺直腰杆。就连米尔班克,这个古老、阴沉、庞大的野兽也不行。”

我沉默地看着他。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黑烟斗,捏住斗钵,往墙边走去,在砖墙上划火柴,站在墙的阴影里。他的双颊凹陷下去,火焰忽升忽降。他扔了火柴,又朝监狱点点头。“您觉得,”他继续说,“这样一个东西会不会在它的根基上剧烈地晃动?”我摇摇头,“别人也觉得不会。但之前的看门人说见过她晃动,见过那水浪滔天的情形!他说那崩裂的声音,就像夜里的雷鸣!主管一早到时,发现一座塔楼从正中给劈开了,十个人从裂缝里逃了过去!污水管爆裂,泰晤士河的河水流了进来,六个人在夜里被活活淹死。后来人们往地基里灌了许多水泥,但哪里阻止得了她挣脱?您去问看守,大门晃动,链条纠结,锁就没有问题吗?吱吱作响的破窗旁边,有人看管吗?您肯定觉得她很安静。但是那些个没有风的晚上啊,普赖尔小姐,我就站在您现在站的位置上,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她的呻吟——像个女士一样。”

他抬手举到耳根。远处河水拍岸,马车叮当……他摇摇头,“总有一天,她会带着我们一起垮掉,确凿无疑!又或者,这邪门的土地会把我们都给吞下去。”

他吸了口烟,咳嗽了声。我们又屏息静听……但监狱依旧悄然无声,大地坚实,蓑衣草叶片锋利依旧。最后,夜风凛冽,我开始瑟瑟发抖。他带我进他的小屋,我在壁炉前暖着身子,等待看门人拦到马车。

当我在小屋里等车时,只见一个看守走了过来,我一开始没认出是谁,等她拉开一些外衣露出脸,我才认出是杰尔夫太太。她朝我点头致意,看门人放她出去。后来透过马车窗,我又看到她在空荡荡的街上赶路,似乎是迫切地要夺回那通往普通生活的暗色细带。

那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