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12月2日(第3/8页)

“难道我没有在教堂里念完所有的祷告词?难道我没有听老师的话,学好所有的课文?难道我没有把汤喝完?没有把囚室收拾干净?”

布鲁尔小姐微笑着摇头说,正是因为道斯表现很好,她们才决定把她挪一个地方。难道道斯不希望得到嘉奖吗?她的声音很柔和,她说道斯只是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对米尔班克的女囚来说,能认识到世界上还有其他待她们更好的地方,并不容易。

她朝门口走去,“我让你们先聊,请普赖尔小姐给你讲讲道理。”她说,哈克斯比小姐一会儿来,告知塞利娜具体细节。

也许她在等待一个回应,但塞利娜毫无反应,她又迷惑了。我也不知道。我见她朝门口走去,也许她把手放在了门上,我不确定。我看到塞利娜动了起来,她的动作如此快,我以为她晕过去了,准备伸手扶她。但她没有晕。她一个箭步来到桌后的柜子前,抓住上面的东西。只听一阵叮当作响,她的水杯、勺子、书都翻倒了——听到声响,布鲁尔小姐当然回过了头。她脸色大变。只见塞利娜抡起胳膊,抓着木盘扔出去。布鲁尔小姐抬手护头,但慢了一拍,木盘的边缘似乎正中她的眼睛,只见她捂住双眼,挡住脸,以免再受攻击。

她倒下了,迷茫、可怜地倒在地上。裙子掀得高高的,露出粗糙的羊毛袜、吊袜带和粉色的大腿。

一切发生得飞快。但也比我想象得要安静许多。水杯和勺子的碰撞之后唯一的声音是木盘碎裂的可怕声响。布鲁尔小姐喘着粗气,背包的带扣在墙上划出一道剐痕。我双手掩面,“天啊!”我的指尖仿佛可以感到这些字。最后,我迫使自己挪到布鲁尔小姐身旁。我看到塞利娜的手还紧紧攥着木盘。她脸色惨白、流着汗水、表情古怪。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个受伤的姓西尔韦斯特的姑娘,你真的弄伤了她!而我和你共处一室!我恐惧地倒退几步,扶着一旁的椅子。

她松开手中的木盘,瘫倒在折叠好的吊床边。我看见她比我颤抖得还要厉害。

布鲁尔小姐小声说着什么,胡乱抓住身边的墙壁和桌子,我走过去,跪下来,把我颤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说:“不要动,不要动,布鲁尔小姐。”她哭了起来。我对着走廊喊,“杰尔夫太太!哦,杰尔夫太太!您快来啊!”

杰尔夫太太立刻跑来,抓着牢门栅栏想调节一下呼吸。当她看清发生了什么,她叫出了声。“布鲁尔小姐受伤了,”我说,又压低些嗓音,“脸被砸到了。”杰尔夫太太脸色煞白,惊慌地看了一眼塞利娜,捂着胸口,推门而入。门被布鲁尔小姐的裙子和腿卡住了。我们手忙脚乱地帮她理好衣裙,让她坐得舒服一些。塞利娜看着我们,浑身发抖,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布鲁尔小姐的眼睛紧闭,肿了起来。脸颊和眉毛处出现了瘀青,裙子和女帽沾满墙壁的石灰。杰尔夫太太说:“您必须帮我把她带到我的办公室,普赖尔小姐,就在牢房区交界口。看守会去叫医生来,还有里德利小姐……”她直视我片刻,又看了看塞利娜。她蜷曲着两腿,双手抱膝,垂着头。袖子上歪斜的星标在阴影里格外醒目。突然间,我觉得要是我们就这样匆忙地离开她,让她一人在那里瑟瑟发抖,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该多么残酷啊。我不顾看守有没有听见我,唤了声:“塞利娜。”她抬起头,目光黯淡游离,不知在看我、杰尔夫太太,还是那个瘫倒在我们之间的受伤哭泣的姑娘。我想应该是在看我。但她什么也没说,最后看守让我走了。她给牢门上锁,犹豫了下,又给第二扇木门上了门闩。

我们往看守的办公室走去——那是怎样的一段路啊!女囚们听到了我的喊声、看守的惊叫、布鲁尔小姐的哭声,都站在牢门前,脸贴着栅栏,看着我们颜面丧尽、举步维艰。一个女囚喊,哦,谁伤了布鲁尔小姐吗?一个答:“是道斯!塞利娜·道斯在囚室里打砸!塞利娜·道斯砸伤了布鲁尔小姐的脸!”塞利娜·道斯!这个名字一传十,十传百,像一摊污水上的涟漪。杰尔夫太太让她们安静,但她的要求更像是哀求,女囚们还是自顾自地嚷嚷着。最后,一个声音特别响,不是询问或好奇,而是嘲笑,“塞利娜·道斯终于发作了!塞利娜·道斯,轮到你尝尝束身外套和黑牢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