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陆五汉硬留合色鞋(第4/11页)

酒保放下杯箸,问道:“可还有别客么?”张荩道:“只我二人。

上好酒暖两瓶来,时新果子,先将来案酒,好嗄饭只消三四味就勾了。”

酒保答应下去。不一时,都已取到,摆做一卓子。斟过酒来,吃了数杯。张荩打发酒保下去,把阁子门闭了,对陆婆道:“有一事要相烦妈妈,只怕你做不来。”那婆子笑道:“不是老身夸口,凭你天大样疑难事体,经着老身,一了百当。

大爷有甚事,只管分付来,包在我身上与你完成。”张荩道:“只要如此便好。”当下把两臂靠在卓上,舒着颈,向婆子低低说道:“有个女子,要与我勾搭,只是没有做脚的,难得到手。晓得你与他家最熟,特来相求,去通个信儿。若设法得与我一会,决不忘恩。今日先有十两白物在此,送你开手。事成之后,还有十两。”便去袖里摸出两个大锭,放在卓上。陆婆道:“银子是小事,你且说是那一家的雌儿?”张荩道:“十官子巷潘家寿姐,可是你极熟的么?”陆婆道:“原来是这个小鬼头儿。我常时见他端端正正,还是黄花女儿,不像要寻野食吃的,怎生着了你的道儿?”张荩把前后遇见,并夜来赠鞋的事,细细与婆子说知。

陆婆道:“这事到也有些难处哩。”张荩道:“有甚难处?”

陆婆道:“他家的老子利害,家中并无一个杂人,止有嫡亲三口,寸步不离。况兼门户谨慎,早闭晏开,如何进得他家?这个老身不敢应承。”张荩道:“妈妈,你适才说天大极难的事,经了你就成。这些小事,如何便推故不肯与我周全?想必嫌谢礼微薄,故意作难么?我也不管,是必要在你身上完成。我便再加十两银子,两匹段头,与你老人家做寿衣何如?”

陆婆见着雪白两锭大银,眼中已是出火,却又贪他后手找帐,心中不舍,想了一回,道:“既大爷恁般坚心,若老身执意推托,只道我不知敬重了。待老身竭力去图,看你二人缘分何如。倘图得成,是你造化了;若图不成,也勉强不得,休得归罪老身。这银子且留在大爷处,待有些效验,然后来领。他与你这只鞋儿,到要把来与我,好去做个话头。”张荩道:“你若不收银子,我怎放心!”陆婆道:“既如此,权且收下,若事不谐,依旧璧还。”把银揣在袖里。张荩摸出汗巾,解下这只合色鞋儿,递与陆婆。陆婆接在手中,细细看了一看,喝采道:“果然做得好!”将来藏过。两个又吃了一回酒食,起身下楼,算还酒钱,一齐出门。临别时,陆婆又道:“大爷,这事须缓缓而图,性急不得的。若限期限日,老身就不敢奉命了。”张荩道:“只求妈妈用心,就迟几日也不大紧。

倘有些好消息,竟到我家中来会。”道罢,各自分别而去。正是:要将撮合三杯酒,结就欢娱百岁缘。

且说潘寿儿自从见了张荩之后,精神恍惚,茶饭懒沾,心中想道:“我若嫁得这个人儿,也不枉为人一世!但不知住在那里?姓甚名谁?”那月夜见了张荩,恨不得生出两个翅儿,飞下楼来,随他同去。得了那条红汗巾,就当做情人一般,抱在身边而卧。睡到明日午牌时分,还痴迷不醒。直待潘婆来唤,方才起身。

又过两日,早饭已后,潘用出门去了,寿儿在楼上,又玩弄那条汗巾,只听得下面有人说话响,却又走上楼来。寿儿连忙把汗巾藏过。走到胡梯边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卖花粉的陆婆。手内提着竹撞,同潘婆上来。到了楼上,陆婆道:“寿姐,我昨日得了几般新样好花,特地送来与你。”连忙开了竹撞,取出一朵来道:“寿姐,你看如何?可像真的一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