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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国志两眼一闭,躺在病床上,也许将不再倾听和过问这人世间的纷争了,当然也就无所谓受贿、处理,甚至牢狱之灾了。而自己……周天浩摇摇头,空寂的巷子里,传来轻柔的呢喃。他努力地睁大眼,在前面被爬山虎拖着的墙下,正团着人影。他自然明白,这就是小巷里的朴素而真实的爱情。他退也不可能了,只好快速地走了过去。走过这团影子的时候,他感到大家都屏住了声息。等出了影子,再往前十几米,便是路灯。刚才在巷子那头看起来昏黄的路灯,此刻竟然变得有些刺眼。他用手遮了下,过了路灯,便是江堤。

夜晚的长江,相对于白日的奔腾,已经是无限的安静了。江水深邃,只看见偶尔露出来的波峰。船只也相对很少。孤寂的航标灯,在江面上摇晃着。这多像人生!周天浩站在江堤上。江流平静,江流千古。而人生何其匆促?如此匆促的人生,为什么又生出这么多枝枝节节呢?是命运使然?还是心性使然?应该说,这些年来,周天浩始终把自己定位在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角色上。他有理想,有抱负,甚至,他曾经把自己往后的一切,设想得异常的充分。但他也明白,理想仅仅只是理想。现实是一把无情的钝刀子,慢慢地割你,直到有一天,你对一切失去了疼痛感,理想也就永远地被锁进了天堂。如果说,一个40多岁的人还怀揣理想,那是可笑,但如果就此断定周天浩没有理想,那更是对他的轻视与不解!

江风吹着,有些冷。5月的南州,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周天浩往前走了几步,一条亮着灯的驳船,正从上游驶过来。夜晚,看着船,似乎是静止的,只有灯光在告诉你:它是在运动着的。没有了江水和两岸的风景作为参照,一切开始沉缓下来。周天浩想:人生也能如此地沉缓吗?或者,人生也能在这无边的夜色中,悄悄地改变吗?

手机震动了下,是短信。

周天浩打开手机,竟是祁静静。祁静静说:住在医院里,你得来看我。

周天浩没有回。这祁静静,唉!他索性把手机关了。再回头看江面,那驳船竟已不见了。江上一片漆黑,仿佛连广大的天空也被它吞了似的。

下了江堤,周天浩拦了辆的士。上车后,他想了想,又开了手机。祁静静的短信又蹦出来了:我想通了。你来!

周天浩叹了口气,司机显然也听到了,回了下头。周天浩说:“师傅,放点音乐吧!”

司机说:“好咧。”接着,便打开音响,不一会儿,就传出韩红的《青藏高原》。周天浩是喜欢这首歌的,高亢,悠远,深情,执着,特别是流布在其中的浓郁的民族风情,让他每每听见,都激动不已。他听着,就如同走上了辽阔的青藏高原,与古老的藏民族文化相遇。那藏红花,那青稞酒,那远古的呼唤,那洁白的哈达……早在大学读书时,周天浩就曾经有一个梦想:有朝一日,一个人独自背着行囊,去游历西藏。

20年了,西藏还在白云之上,还在念想之中。可是,心已结茧了。

周天浩听着,眼睛一热,泪水竟要流出来。他赶紧背过头,稍稍用手拭了下,然后给祁静静发了个短信:我在家。有事明天再联系!

现在,周天浩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晚上回到家以后,如何面对吴雪。吴雪是个天真的女人,这从她对待感情和对待家庭以及对待别人上,都能看得出来。在感情上,周天浩是她的第一次。那时,已经身为南州市委组织部长的吴昌茂,坚决不同意女儿嫁给党校一个刚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可是,吴雪认准了,她告诉父亲:要么同意,要么脱离父女关系。吴昌茂只好妥协了。在家庭上,吴雪现在除了党校图书馆的工作,其余时间几乎都放在家庭上。既要照顾年龄渐大的父亲,又要管好孩子的日常生活和学习,同时还得为周天浩操心。有时,吴雪自己也埋怨自己:何必呢?年轻时的朋友们都散了。在对待别人上,吴雪更是坚持着“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在党校工作了20多年,她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人前人后,吴雪都是一个让人敬重让人喜欢让人觉得亲切的女人。她的天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她的宽容,更不是刻意的,而是来自于她的秉性。这样一个天真的人,丈夫却……50万哪!周天浩想起晚上吴雪知道这事时那一声哭泣,他的心有些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