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吉鲁与喜多普的 PK(第4/17页)

“你们筹备了好几年,终于能登山,应该庆祝。”古阿霞说。她不喝酒,大锅菜倒是可以。

“五年了,我们搞这件事够久了。”素芳姨说。

“这足够搞出一笼子的鸟气,”粉条儿菜声音高亢,“我们被人踩扁了,踢来踢去当笑话。”

“没那么糟。”素芳姨盛起了面菜,拿给双傻。

“那是我们都被踹到马里亚纳海沟,没有更糟了,”粉条儿菜不吐不快,“先是没有成立登山协会,无法向教育部申请经费,可恶的是有官员摆明要贿赂。我们不肯,决定先成立协会,又被资深的登山协会打压,把我们的登山计划批评得一文不值。我们后来才知道原因是‘老的’还没去登,‘小的’不准去。我们在台湾的申请与计划都被打退。”

“这才叫爬山,一步步走到山顶。”沉默的猪殃殃终于讲话了,他的黑塑胶框眼镜在篝火中反射。

“爬?这叫被打趴。”粉条儿菜大声说。

“也许我们下次可以用爬的上山,我的意思是四只手脚贴在地上,爬上山去,像尺蠖那种虫子拱着身体爬。”

素芳姨把面菜端给古阿霞,说:“世上真的有‘三跪一拜’的爬山方式,西藏布达拉宫是藏传佛教的圣地,不少信徒用三跪一拜的朝圣前去,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那种朝圣方式起码爬一个月以上,爬呀跪的!爬上1000公里都有。这才是真的爬山。”

“改天来试试看吧。”猪殃殃说。

“你去独享吧!”粉条儿菜大喊。

“那么多阻碍,最后怎样申请到的?”古阿霞捧在手的面热滋滋的,可是心里更想揭开那个答案。

大哉问,点起了帕吉鲁的疑惑,多年来他与母亲生活在山庄,深知她为圣母峰奋斗很久了,她如何突破,令人好奇。埃德蒙在一九五三年攀登世界峰顶,当时帕吉鲁透过收音机听到消息,记忆犹深。素芳姨解释,圣母峰是玉山的两倍高度以上,难度却是万倍之上。“(为什么)爬这么危险的山?”他用仅限的语汇问。素芳姨用譬喻解决了:“山在那里,就像大树在那里,你会想去爬。”他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凝视母亲的眼睛,能看到圣母峰的倒影在其中闪烁。

素芳姨没回答,继续盛面,火光与柴爆响填满了每人吸面声的静谧时刻。古阿霞发现她的提问,淹没在众人吞食的饥饿冲动中,只有帕吉鲁望着她,一副想得到答案的饥渴表情。

“到底怎么申请到的?”古阿霞又问。

粉条儿菜有破冰船的性格,对帕吉鲁说:“有你姑姑呀!”

帕吉鲁会意不过来,古阿霞却惊讶地说:“是伊藤美结子,你日本爸爸的妹妹呀!”

二十多年来,素芳姨与伊藤美结子保持联络。即便美结子出嫁,换夫姓改名为冈本美结子,两人情谊依旧。邮差送到山庄、用橡皮筋套着的一垒信件中,偶尔有日本来的航空信,署名给刘素芳。所以,当古阿霞听到姑姑两个字,立即想到冈本美结子。

“美结子确实帮了大忙,”素芳姨说,“台湾的外交快断光了,在世界上像鬼船漂荡。我们能做的不能只有等待,因为等太久。美结子知道状况,一直帮我想办法,最后我们用特殊身份加入了日本山岳会(The Japanese Alpine Club, JAC),这山岳会累积了会员攀登珠穆朗玛峰与世界第八高山马纳斯卢峰(Manaslu)的经验,然后经由对方的媒合,通过了国际混合团队攀登圣母峰的考核了。”

“太神奇了。”古阿霞说。

“还有个人也帮了大忙,田部井淳子。”

“又多了一个日本姑姑,有姑姑们真好。”赵坤绷着笑声。

古阿霞思索那似曾相识的名字,突然想起房间墙上的那张照片里,有个被扛在雪巴人肩上的女人,说:“太神奇了,她竟然也帮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