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地藏王很忙(第4/4页)

然而有一点是确定的,离开的几年,这里的四季越来越不分明了——有时候一阵风一场雨,气温就甩开了日历大幅跃进,春和夏没了渐变,秋和冬失去了差别,街头总是杂乱地游动着各季衣物的厚薄深浅,人们永远来不及带上明天下班路上要披的外套。这变化来得快,来得疯,眨个眼,睡个觉,醒来就变天了。就像一个女儿的离去,接着是母亲的离去,从不给她反应的余地。

我不反对这样非此即彼的四季,热与冷,要像有和没一样,易于区分。对流浪汉来说,夏天和冬天的区隔仅仅在于赤膊还是把破布全都套在身上而已。温和的春秋,只会引来一群无聊的人带着桌布和帐篷来瓜分他们所依附的公园和草地,大树和长椅,阳光则不会。对我而言,无非是在那些过渡的日夜里凭空多了几趟头疼和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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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想回家,怕被堵在某个地方。

然而我穿着好几层衣服,手里攥着那把香烛,香是干涩的,蜡烛是滑滑的,地藏王菩萨的生日就要到了,我去点上,我去敬。在公交站牌边靠了很久,我决定走回去。车道在渐渐疏通,天暗下来。我路过几个小区,看到那里满地火光。这个菩萨该有多老了,老得没有人说得清他的岁数,地上所有的蜡烛加起来都拼不满他的年纪,人们却每年都记得他的生日。

这时节的傍晚,风是很凉的,每个人都用手挡着风点起蜡烛,点起一根又一根为地藏王菩萨祝寿。有的人点完就回屋了,继续做自己的事,吃饭,打牌,或者看电视。有人刚点着就迫不及待得许起愿来。有人许完愿站了一会也回屋了。地上有那么多人在许愿,地藏王菩萨保佑得过来吗,谁又来保佑他呢?地上有那么多故事,地藏王菩萨听得过来吗,他会记得清被车撞死的是谁的姆妈,谁的女儿吗?不过据说,死去了就都归他管了,地藏王菩萨总在地下,他们离得他近。

我并不能想明白,只能看着地上种满了的香和蜡烛,整片整片地闪着火光。烟气弥漫,恍惚间还以为天地翻了个身,好像脚下踩着星点银河,头顶倒变成了不知快慢的人间。我手里攥着要给地藏王菩萨的寿礼,我只能跪下来,什么都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