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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98年,我的父亲不幸落难于太子河中以后,我一度不敢直视这条河。这条河曾经承载着我孩提时代全部的欢愉与往事,我不敢面对,或许正是因为我不堪回首。而太子河呢?它却狠心地带走了我的父亲,带走了这个世界上我唯一鄙视却又不舍的男人。

或许这是我跟太子河的牵绊,又或许父亲就是我心中无法横越而过的太子河。

我搬到了姑姑家来住,与我那同龄但却从不知这世界冷暖多变的弟弟住在一起。弟弟是幸福的,我一度莫名其妙地嫉妒他、鄙视他,甚至仇恨他。他太无知了,他太天真了,在我们整个童年,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当姑姑带着我们哥俩去公园游玩,弟弟都会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他有妈妈牵着他的小手,有妈妈为他买好的冰糕,还有玩累可以蜷卧着小憩的怀抱。

我那顽皮而又愚蠢的弟弟呀,他天真地以为我会与他同样快乐、同样幸福,他看不到我心里的苦,看不到我仇视的眼神中那个凶狠的魔鬼。

我感激弟弟和姑姑给我的爱,可是我讨厌,我讨厌这份爱,这份施舍!我厌倦了这个世界,如同厌倦了自己,厌倦了每天晚上放学都要从太子河北岸走到太子河南岸停下,望着这条奔流不息的太子河。

小学时我就开始厌倦学习,厌倦生命。我发现我无法生活在集体中,尤其是上体育课。还记得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我们的体育课总会玩这么个无聊的游戏,丢手绢。同学们围坐成一排,然后选一个人丢手绢,手绢丢到谁的身后,谁就要唱一首歌。而那时候的我们,根本不会唱什么歌,除了国歌,大家只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我讨厌这首歌,我觉得这歌曲恶心而又乏味。

不过在一次体育课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我怒了。手绢丢到了我的身后,老师和同学让我唱歌,我说我不会唱,他们就起哄叫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我没唱,我吼了句“我才不唱呢”,后边跟上两句带“妈”字的脏话。我们体育老师是一个急脾气的人,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耳光,我捂着嘴,用仇视的眼神望着他,他却很生气地又扇了我一耳光。

我没有哭,只是转身很潇洒地离去,让世界上所有像个宝的孩子都去死吧。我没有妈妈,更没有爸爸,我只有一肚子的苦水不知该往哪去倒,我知道我此刻要笑着面对这个令我厌倦的世界。

噢!对了,还有那条可恶的河,那条我每天放学都会看到的太子河,很多次我都平静地坐在桥上望着夕阳打在河面上金灿灿的光辉。我突然在想,父亲生活的那个世界,是不是就在这一抹光辉之中。

那里应该很温暖,不但有光,或许也会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