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江声 第十七章 黑云岭(三)(第3/4页)

一个侦察员指指俘虏,轻轻地说:

“是个哨兵。这老先生正在那里打磕睡呢!”

花正芳见这个俘虏又瘦又小,嘴里塞着一条大毛巾,一个劲地筛糠,贴近一看,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李承晚兵,不禁失望地说:“抓这么个小崽儿,他能知道什么!还是抓个美国兵才好。”

说过,他让这两个侦察员一边看守俘虏,一面在沟口担任警戒。自己带着其余的人继续前进。

出了沟口,见玉女峰下,有一大片帐篷,少数点着暗淡的灯火。山坡上有一座独立家屋,距帐篷总有五六十米的样子。一个哨兵在帐篷那边,也离得较远。花正芳心中暗喜。他留下四个人警戒和封锁帐篷里的敌人,自己亲自带着一个侦察员向独立家屋摸去。

花正芳用猫一样轻的脚步,摸上了台阶,听了听没有动静,就把门轻轻一提,慢慢向外拉开。屋子里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只传出一阵呼噜呼噜的鼾声。他让那个侦察员端着冲锋枪,自己用蒙着红布的电棒一照,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见有六七个敌人,枪支靠在一边,全钻在北极睡袋里,死猪一样酣睡着。他把一个睡袋的拉锁轻轻拉开,一看,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兵。他觉得太老了,怕路上跑不动,倒惹出麻烦,就把拉锁又轻轻拉上当然,花正芳这样做,倒不是怕他伤风感冒,为的是他惊醒了也一时爬不出睡袋。花正芳接着又拉开了第二个睡袋,这个人看去年轻精干,花正芳比满意,立即确定为当选的对象。第三个虽然年轻,脸色苍白,很像是刚患过重病的样子,花正芳嫌他太衰弱了,没有理他。第四个满脸大胡子,尽管年纪略显大些,看去却颇为粗壮,花正芳认为也将就了。对象选定,花正芳立即让侦察员叫进两个人来。他们这时是四个人,两个人对付一个,看准“对象”,一声极轻微的口哨,很快把毛巾塞进两个人的嘴里。然后抓起睡袋口,像背死狗似地扛到了外面,往地下一丢。接着用冲锋枪对准他们的胸,逼他们剥去温暖的睡袋。这两个家伙完全吓呆,不停地哆嗦着。花正芳一挥手,由两个侦察员押着他们向沟口跑去。

花正芳和调皮骡子等四人在后面担任掩护。估计他们已走出很远,就分别在独立家屋和帐篷里投了几个手榴弹。敌人登时乱了营,一片鬼哭狼曝,乱跑乱窜。花正芳和调皮骡子他们用冲锋枪干了个痛快。等到敌人架起机关枪还击的时候,他们已经远远地消失在如海的夜色里。……

他们回到团部,天色已经大亮。周仆听说仍未得到郭样的下落,迫不及待地立即在山坡上对俘虏进行了讯问。

首先被讯问的是那个自称吉斯的大胡子老兵。因为其余两个一直惊魂不定,完全是一副吓瘫了的样子;他则比较活泼,流露出一种欣幸脱离战场的欢快。

周仆通过联络于事,首先向他了解了一般情况,接着问他:是不是参加了进攻狮子峰的战斗。

“什么狮子峰?”吉斯惶惑不解地问。

联络千事把那座山峰指给他。

“噢,您原来说的是小直布罗陀呀,军官先生。”吉斯恍然大悟说,“这些天,我们都是用这个浑号来称呼它的。因为在我们看来,它也许是地球上最狭窄、最难通过的地带了。我们的司令官说,我们必须通过它来包抄你们的部队。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样做是聪明的。因为当这个遥远的目标还是未知数的时候,我们自己的航船已经在礁石上被撞碎了……”

周仆发现他是个问一答十的健谈者,怕他扯远了,连忙提醒他:

“你是否参加了这场战斗呢?”

“参加过。我的确参加过,军官先生。”吉斯坦然承认,并深有所感地说,“而且我不无根据地认为,这是我所有参加过的包括第二次大战在内的一次最残酷的战役。骑兵第一师和我们二十四师在这一带至少伤亡了八九千人。仅仅在小直布罗陀,伤亡的也有近两千人。我自己的连队只剩下六七个人,这并不是什么奇事。我要永远感谢上帝的是,我就是这六七个幸存者之一。而且,即使像我这样的人,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连骂人、说开心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们昨晚把我抓来,应该说,绝不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