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火光 第九章 军中便宴(第2/6页)

周仆接过来一看,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这个瘦脸的胡子刮得光光的流氓,搂着一个裸体的日本女人,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周仆皱着眉,自言自语地说:“这种人无耻到这种程度!使你无法理解,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照出来的!”说着把照片往邓军手里一递,说:“来,看看他们的西方文化!……现在他们向全世界推广的就是这种东西。”

邓军接过来,恶心地吐了一口,把它挼成一团,扔给小玲子,让小玲子填到灶膛里去了。

“那是什么?”小迷糊指着那块四四方方的纸片。

周仆独自拿着那块纸片,看着看着,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抬起头问:

“今天几号了?”

“11月3号。”小玲子在那边屋里回答。

“这可真有意思!”周仆笑着说,“这正是今天晚上日本东京大戏院的戏票!”

“真的么?”小玲子从伙房屋探过身子,抓过一看,大笑着说,“这出戏他肯定是看不上了。”

“这种人!……”周仆指着那位美国飞贼的相片,“白天在人家的国土上追人,杀人,制造孤儿寡妇的血泪,到晚上刮刮脸,洗洗澡,穿得整整齐齐,坐在大戏院里看戏,这就是他们的职业!……今天他们得到了最适当的惩罚!”

“让他们看着吧,现在只不过刚开始哩!”邓军把那只独臂一挥。

这时候,忽然外面喊了一声“报告”,周仆推门一看,郭祥领着一个高大的战士站在面前,正是那个被邀来赴宴的机枪射手。他肩宽背厚,十分魁伟,看去比郭祥高一个头还多。他的两个军衣前襟,烧了好几大块,连扣子都扣不上了,只用皮带紧紧束着。他的头上扎着绷带,戴着一顶小得十分不相称的帽子。他敬过礼以后,脸上带着憨厚谦逊的微笑,眼睛温顺地低垂着,显得有些拘谨。

“嘎子,”周仆笑着对郭祥说,“我今天是请乔大夯同志来的,你怎么也跟来了?”

“不管首长请谁,”郭祥嘻嘻一笑,“只要叫我陪客就行!”

“快进来吧!”邓军在屋里亲热地招呼着。

郭祥总是像猴子似的敏捷,脱去鞋就进屋坐下了。那乔大夯却慢腾腾地脱下他那双千缝万补总有好几斤重的大鞋来,小心地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然后才弓着腰进了屋。他一进来,使这房门、小屋顿时显得窄小了许多。他本来最不习惯盘腿,但是那双一尺多长的大脚刚刚伸出,就马上蜷回来了。他仿佛对自己如此奇伟的躯体反而感到有些羞愧似的。

“乔大夯同志,”周仆握住他那只多茧的有力的大手,说,“你这次打得很不错呀!”

“这是咱们团第一次用轻火器打下了喷气式。”邓军也亲热地瞅着他。

乔大夯登时脸红了。他一向最怕首长当面表扬,竟一时找不出恰当的词句,嘴张了几张没有说出话来。

周仆见他有些拘谨,改口开玩笑说:

“今天咱们团长的成绩也不错。人家打飞机,他也打‘飞鸡;人家打下了一架飞机,他倒打下了两架‘飞鸡,正在锅里炖着哩。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你们就尝尝‘飞鸡肉吧!”

“政委,”郭祥说,“您别谦虚了,我刚才在大门口就闻见香味儿了。”

“呆会儿,你只要别打冲锋就行。”小玲子在厨房里接口说。

经郭祥一提,大家一闻,果然满屋子都是山鸡诱人的香味。入朝以来,谁也没有见过一片肉了。

周仆看见乔大夯两个大襟烧得焦一块煳一块的,头上又裹着伤,就问:

“乔大夯同志,你这伤怎么样?”

“不咋的。汽油弹溅上了一点儿。”他笑了一笑。

“当时真把人急坏了。”周仆说,“我们一看整个山头都烧红了,就知道汽油弹投到你的工事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