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诗案——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第2/2页)



无须惊讶,他绝不人云亦云的性格由来已久。翻开时间往前看,看他最开始为什么遭贬谪,你就明了前因后果了。

805年开始,唐顺宗时发生的革新运动,史称“永贞革新”,或是“二王八司马事件”。短短的146天,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改革,初时颇得民心。这时从内廷发出的新皇帝的接连几道诏书都大快人心:一道诏书处置了大贪官京兆尹道王李实,诏命一出,市井欢呼;一道诏书召回被贬逐的陆贽、阳城等几位名臣;一道诏书释出后宫女子三百人,放出教坊女子六百人,家属来宫门迎接时,悲喜交集的人们哭声震天;一道诏书宣布停止盐铁使给皇帝的“月进钱”;一道诏书宣布大赦,同时还蠲免所有积欠官府的钱粮,停止节度使常贡之外对皇帝的“进奉”。几项举措针砭时弊,大大减轻民众负担,博得赞誉一片。

身为改革中年轻的仕途得益者,刘禹锡也志得意满。王叔文赞他“有宰相器”。《旧唐书》中《刘禹锡传》说,此时刘禹锡“喜怒凌人,京师人士不敢指名,道路以目,时号二王刘柳”。

往常,我们通过刘禹锡和柳宗元的诗文看见的是,两人遭贬谪之后如何心情苦痛,身在险地依然关注民生励精图治,这是事实,只不过,我们看不见另一些被文字诗情掩盖的事实。

改革风头最劲、形势大好之际,“二王刘柳”一度头脑发热,互相吹捧是伊尹、周公、管仲再世,他们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形势,不清楚自己对的是一群老谋深算实权在手的藩镇节度使和老臣。他们最大的后台是久病在身口不能言的顺宗。皇帝本身又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宦官。这依靠的基础就太不稳当。

柳宗元生性孤寒,刘禹锡盛气凌人。王收受贿赂,还专门打造了一个大木箱,放在床下存放贿金,享受睡在钱堆上的快感——真是朴素低调的奢华。王叔文在母亲去世后,想不按礼制规定在家守丧。这些都成为他们受攻击的焦点。

同时,纠结朋党、任人唯亲的弊病也出现了。内部人员升迁极快,惹人侧目。改革后期,权力引起的纷争越来越大,原本就不多的支持他们的元老掉头转向。握有实权的人物王叔文和韦执谊决断时意见不一致,直接导致了很多良机错过。

改革一开始如火如荼,是因为还未触及到根本,利刃还未刺到军政方面,未刺激到宦官和藩镇的死穴。一旦牵涉到军政方面,宦官和藩镇就强强联手,拒不交出军权,继而打出一记重拳——推出太子李纯监国,以身体为由,逼顺宗禅位为太上皇。

安史之乱之后,除了飞扬跋扈的藩镇,专权摄政的宦官也成为大唐溃烂至无法愈合的伤口。锐意革新的改革派根基浅薄,无法驾驭如此复杂的朝廷局势。一群手中有笔却无剑的文人面对反击几乎无计可施。

艰危之际,韦执谊的老丈人杜黄裳出了个主意,让韦执谊率百官主动请太子监国,这不失为一个审时度势、抢占先机的好主意,若然此计成功,至少能帮助他们拖延些许时日,日后被清算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难看。但是,韦执谊拒绝了。

由此看来,不善妥协不是刘禹锡一人的毛病,是他们那群人共同的毛病。顺宗退位后,蜜月结束,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就此落幕。失去倚仗的改革派被清算,王叔文被贬为渝州司户,第二年被惦记他的政敌们赐死;王贬为开州司马,很快死在任所,免却了赐死的下场;韦执谊、刘禹锡、柳宗元、凌准、韩泰、韩晔、陈谏、程异八人也都被贬到远地做司马。这就是著名的“二王八司马”事件。

像中国历史上其他朝代著名的变法一样,变革之路充满艰辛,重振大唐的理想似乎遥不可及。在阵痛和摇摆中蹒跚前进,“永贞革新”最终免不了失败的结局。不管过程如何辉煌,对于参与变法的始作俑者们,都是个无言、惨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