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相见朱门内(第2/4页)

“你……你什么意思?”手腕上的疼痛令她微微皱眉,眼神惶然地看向他,好像是真的不明白。

“杨太后已经倒了,太医署也已端掉,不要说已无外人知晓我们的秘密,”秦赐顿了一顿,“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又有什么好怕?”

“有什么好怕?”秦束想笑,“这毕竟是个噬人的把柄,牵一发可动全身,我在宫中日日夜夜……”

“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值得您将自己一辈子困在这里?”秦赐突然道。

她的脸色苍白,声音亦发了颤:“这……这并不是我能选的!”

“您能的!”秦赐声音抬高,甚至在略微地发颤,“您只要……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会在前方接您。”

他的声音那么笃定,却又那么绝望。她望着他,却好像望着一个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小孩。

原来,一切还是一样的。

当很久以前,她还未入宫,在那危机四伏的树林里,他就已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说,您若不想嫁,谁也不能逼着您嫁。

他说,您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您去,北方也好,西方也好,只要您高兴……

到底是他太幼稚,还是她太顽固?

秦赐感到了她的不相信,于是更加地悲哀。他终于明白过来——

他以为他们已经并肩前行了很远,其实却不过是在原地,追着对方的背影转圈子罢了。

他突然将她拥入怀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不能克制自己。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压抑地道:“对不起,小娘子,我……我原本立意不让您受半点委屈,可是您的委屈,却到底都是为我受下的。”

她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他捧起她的脸,皎白的脸,有一双看似冷酷、却毕竟柔软的眼眸。他轻轻地吻下来,她那蝶翼般的睫毛便轻微地发着颤。她没有言语,可她的动作却是飞蛾扑火般的迎合,双臂缠上他的脖颈,身躯紧贴向他的胸膛,他的手掌滑过那纤瘦的盈盈一握的腰肢,仿佛能握断那纤细脆硬的脊椎。

两人跌跌撞撞往床上去。然而还没到床边,衣衫已半褪,他虔诚地跪下来亲吻她的肌肤,又抬起湿漉漉的眼,仿佛还是在道歉,在恳求她的垂怜。

秦束笑着呢喃:“若没有你,我早就……我早就……”

她的话声又被吞咽在亲吻之中。男人大约是打定主意要让她舒服,舒服到忘我,舒服到把什么都抛却,可是她却做不到。浮浮沉沉的红纱帐里,她温柔地应承着他,可是心中却总是想起那一碗药,那一碗药……

她知道耻辱究竟是耻辱,不论是天下皆知,还是无人知晓,它都是耻辱。

可是耻辱却让人沉迷。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

男人的誓言是那么甜美,可是她到底要如何才能走出这一步?他又如何能向她保证,这一步之后,不会是粉身碎骨?

***

鹿苑。

夏冰一身布衣,骑马而来,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官家暂停了围猎,与侍卫们在林间草地上休息的时候。

夏冰牵着马上前,“小民夏冰,向陛下请安。”

萧霂斜了他一眼。“老师有什么事?”

太久不见,夏冰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也或许当初他那副精神振奋、彬彬有礼的模样不过是靠衣冠支撑起来的罢了。他静了静,上前两步,轻声道:“陛下还记不记得,小民当初曾教授陛下的《左传》第一篇?”

萧霂顿了顿,“郑伯克段于鄢?”

“是。”夏冰垂手低眉道,“郑伯克段之后,将他的生母姜氏安置在城颍,并发誓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后来颍考叔求见郑伯,把郑伯赏赐的食物都带走,说要带回去给母亲尝一尝。郑伯此时已后悔了自己那样对待母亲,对颍考叔说……”

“对颍考叔说,你有母亲可以送,寡人却已没有母亲了!”萧霂截断了他的话,转头,对夏冰歪了歪嘴角,“老师说这些,是想劝朕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