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4节(第2/3页)

确实,是早订好的,我进去时,发现包间里已经有个人:一个女的。我们见了,彼此都很惊诧。是静子!“深水君,你好……”她显然不知我会来,手忙脚乱地立起身,不知怎么迎接我,僵僵地杵在那,像站在悬崖边,无措得很。“你怎么在这儿?”我的反应,惊愕的样子,并不比她好多少。不用说,这是林婴婴有意安排的。我有理由怀疑她在背后监视我、调查我,她不但知道我和静子已经多时不联系,还知道野夫警告过静子不要和我来往。

后来我问她,确实,她知道这事。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她说:“是静子告诉我的。”这说明她背着我见过静子。她坦然承认,“是啊,最近我们经常见面。”我说:“你干吗背着我见她?”她说:“她是我姐姐怎么不能见?再说了,她也希望见到我。”我说:“你不要利用我做事。”她说:“你把我当作什么人,我们是同志,一条战壕的,我们在合作做事。”我说:“我至今没有接到过上级指示。”她说:“看来你还不信任我,那就算是帮我行吧?如果说以前我没有帮过你,我想以后你会需要我帮助的。”听,她在跟我做交易——要说交易,我是欠她的,她至少替我干掉了白大怡。

这是静子去上厕所时我们谈的,她希望我一定要破掉野夫的“限止令”,让静子回到我身边。她说:“我感觉得出来,野夫的禁令让她很痛苦,她心里依然有你。这也说明野夫的禁令不过是根草绳,只要你给她动力,多些甜言蜜语,她一定会挣断草绳,跟你重续旧缘的。不信你看,呆会她回来我就走,把时间单独留给你们,看她会不会留下来。如果她走,说明草绳还是比较牢的,可能是根麻绳,需要你拿出耐心,如果她留下来,说明草绳已经烂了,必断无疑。”

静子留下来了,真的像林婴婴说的一样,很痛苦,我还没说什么,她的眼泪已经默默地流了下来,好像很为自己的屈服深感内疚似的。尤其是,我回杭州前给她打过电话,她很想来送我,但最后因野夫的禁令起了作用,没有成行。说起这个,她竟然呜呜地哭了。看她这个样子,我明白,草绳真的已经烂了,林婴婴又可以得意了。其实我也暗自庆幸,如果静子就这么“离我远去”,鬼知道革老会作何猜测,他一定会以为我是因为要娶小颖故意推开她的,那样他没准会处分我!我似乎又该感谢林婴婴,但不知怎么的,现在我再不像以前那样佩服她。甚至,我有点隐隐的惧怕她,好像她在天上走,我的一切事情,明的暗的,都在她的视野里和掌控中。

这天晚上,我和静子聊了很多,我的亡妻和她的亡夫都聊到了。她告诉我,下个月七日是她丈夫去世三周年的祭日,以前她在北平一家医院当军医,后来丈夫死在攻打南京的战场上,她带着孩子来收尸,当时她舅舅野夫已经就任机关长一职,她便留在了南京。她去幼儿园工作也是很偶然的,孩子大了,要上幼儿园,她四处找,偶然找到这家幼儿园。她想把孩子送进去,却怎么恳求、说情都不行。我说:“难道你舅舅去说也不行?”她说:“他是首先反对的。”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那里面的孩子都是孤儿,没有父母,父母都死了,我的孩子还有我,还不够资格。我舅舅是非常恪尽职守的人,最怕别人说他闲话。”我问:“那最后怎么又进去了呢?”她说:“很偶然,原来的园长出事了,服毒自杀了,才把我调去了。”

即使这样,她的孩子其实还没有正式“入园”。她说:“调我进去后,我舅舅和园方开始还不准我带孩子进去。这太过分了,我强烈要求后他们才做了妥协,允许我带孩子进去,但我的孩子没有纳入幼儿园的管理中,必须跟我一起吃住。”我说:“太荒唐了吧,哪有这么严格的?”她说:“就是这么严格的。”她告诉我,现在幼儿园其实有五十一个孩子,她的儿子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