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瑟瑞娜来访(第2/3页)

“她生的是什么病?”

“哦,渐冻症。卢伽雷氏症。我估计你知道……”

“不知道,”我说,“你要怎么让自己得上卢伽雷氏症?”

“她不是让自己生病,”瑟瑞娜耐心地说,“她是允许自己生病,因为她拒绝解决自己的心理裂痕。你听得懂吗?你似乎比大多数人通透,这是我向你吐露秘密的唯一原因。母亲要拯救爸爸的需求太过强烈,于是他的堕落与她拯救他的渴望相互冲突,就像两列开往相反方向的运货列车驶在同一轨道上。真相终会大白。”

“我明白了。”

“塞缪尔爷爷因为帝国的终结饱尝痛苦,而伊泽贝尔祖母承担了他的痛苦。此外,她还保护你父亲和我。她拥抱我们,庇护我们,免遭爸爸的怒火、狂暴和病态。她让我们保持健康,心中有爱。她一直告诉我们,要感谢那些保护我们的人。不只是她,她告诉我们。还有房子。大宅。母亲相信,有个幽灵在照看房子和我们,而那个幽灵的能量就会聚在那只雕刻的手中。她让我们触摸那只手——你和你父亲今晚重新安好的手——每晚我们上楼睡觉前都要触摸。我们三个会在手前逗留。我们会触摸它,感觉它的温暖,虽然我们一言不发,却在心里祈求手能保护我们。

“你可以想象,整个体制演变成共生关系:爸爸越是愤怒,我们就越依赖那只手;我们越是依赖那只手,爸爸就越愤怒。我们三个一起在信仰里,他被孤立在外。于是一直这样维持着,直到体制爆发。有一夜,爸爸忍无可忍。他无路可走,当然,如果他当晚没有找到其他渠道来泄愤的话,下一步就是把自己喝死,这件事本来那一晚就会发生的——我私下里相信一件事,在另一个宇宙里,爸爸当晚死于急性酒精中毒;一种懦夫的死法,然而有效。但爸爸这个人一直更加自私。相比于自我了结,他更愿意摧毁他能找到的最容易的目标。他从谷仓里操了一把斧头,然后,伴着撼动房屋的每一击,他把手从门厅的中柱上砍掉了。

“我们从厨房里听到撞击声,跑去查看暴动的来源。他脸上有种癫狂的表情,就好像被魔鬼附身了,挥动着强大的斧头——他挥斧的样子就像个真正的伐工——直到手被砍断,飞到空中。当然,爸爸醉得像只臭鼬,所以,等手飞开时,他也一样,整个人往后一转,倒下,脑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斧子从他的手里飞脱,落在我们光着的小脚丫旁边,凿进面前的地板——如果你不相信我,至今,你仍能看到那道凿痕。房子里荡彻着可怕的战栗。如果你以为我们没担心过性命不保,崔佛,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停顿了片刻,整平她的裙子,把头发向后抚。我彻底被她的故事吸引了,坐着凝视她。

“爸爸爬起来,拾起砍断的木手,离开了房子,”在恰到好处的戏剧性停顿后,她继续说,“血从他脖子后部往下滴,就是他撞到头的地方。他留下了斧子,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琼斯哥哥最后把它拿下了楼,放进地窖,于是我们再也不用看到它。在那之后,有好几天,我们都没见到爸爸。我们做自己的事,因为人都是那样的。但是我们都觉得——母亲、琼斯哥哥和我——随着手被劈断,我们的心也从胸中被劈裂了。”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爸爸终于回来后,我们接受他作为家庭的一分子,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因为母亲要求我们那么做。”

“但是为什么啊?他这么凶恶,她为什么要求你们那么做?”

“母亲觉得,拯救他是她的义务。疗愈他是她的义务。她就是从那时开始生病的,而且恶化得很快。”

“她承担了他的病态。”

“很明显,她的病已经酝酿很久,”瑟瑞娜说,“但她隐藏了病痛。手被拿走以后,病情扩散得极快。很快,她就卧床不起,不久之后,她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