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深夜厨房(第2/3页)

他的思绪陷入往事,但我想再多听一点。

“她跟着什么歌跳的?”我问。

“她吻了我。哦,伊泽贝尔。你吻了我,我告诉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但我没做到。到最后,我做不到你想要我做的事。”

他看起来很悲伤、很迷茫,同时小口抿着药。但我不想让他停下来,渴望得到关于我的过去以及父亲的线索。

“她是怎么去世的?”我问,因为父亲从没告诉过我。我知道她在父亲十六岁时去世,但只知道那么多。

塞缪尔爷爷透过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用气音说:“听!”

我听了,能听到她的脚步声,像塞缪尔爷爷说的那样,从房子的某处传来。我正准备说些什么,但他让我别作声,然后说:“有的时候,如果幸运的话,你还能听到音乐。”

我仔细地听。几乎停止了呼吸,都静到那种地步了。我听到了音乐。爵士。萨克斯管在演奏。

“我听到了。”我说。

“你听到了?瑟瑞娜说她听不到,还说我疯了。但你听到了?”

“我听到了。”

我全听到了。脚步声。非常轻柔遥远的音乐。真让人快活。

“那是鬼吗?”我小声问。

“是她,”塞缪尔爷爷说,“她来为我跳舞。”

然后音乐结束,脚步声也停了。

“你和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塞缪尔爷爷。

他用混浊的眼睛看着我。

“我能不能再喝点药?”他问。

“除非你告诉我。一定有事发生,因为他有二十三年没回这里,而且他从来不提你或者瑟瑞娜或者伊泽贝尔。一定发生过什么。是什么?”

“瑟瑞娜多给了我一些药。”他说。

“瑟瑞娜不在这里。”我执拗地说。

“你跟他一模一样,”他刺耳地低声嘘我,视线定在我身上,“怀恨在心。”

我凝视祖父一会儿,感觉被他的话语刺痛了。我对他没有敌意,也不确定他为什么要把我说得那么难听。但之后我记起,瑟瑞娜讲过他的痴呆症。我想象一个看起来像块湿海绵的大脑。

“那好吧。”我站起身来说,拿起威士忌瓶子,拧开瓶盖。

“一剂量的药——”

“兑两剂量的奶。我知道了。”

我给了塞缪尔爷爷饮料,然后收起牛奶和威士忌。

“你想让我把灯留着吗?”

“关掉。”塞缪尔爷爷说,于是我关了灯。

“这是我的房子,”他在桌子暗处一端的阴影里说,“你们拿不走它。”

我被他结论性的宣告震慑住了。

“我不想要它。”我说。

“我想留多久就留多久,你们弄不走我。”

我不理解祖父的最后一句话,爬楼梯回房间时,我一直在琢磨它的意思。等到了二楼的楼梯平台,我听到从三楼传来嘀嗒一声。我谨慎地继续爬上三楼平台。空气潮湿,闻起来有股霉味。一段装饰着华丽的护墙木板和酒红色花朵墙纸的长长过道,消失在朦胧的黑暗尽头;我的左边是一个小接待区,对面是双开门。是舞厅。我很小心地站着不动,去听:房子在呜咽,这我已经渐渐能辨认出来,然后我听到嘀嗒声从门后传来。我穿过接待区,走进漆黑的前厅,对可能会发现的事物既紧张又兴奋。我打开舞厅的一扇门,往里偷看:这是一间长条形的低矮房间,有裸露的木地板,远端有一个舞台。一盏枝形吊灯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墙壁上装饰有灯台,但所有的灯都是黑的。借着月光,我能看到固件上都结了蜘蛛网,房间的角落里也是,我还看到所有东西都蒙了一层灰。我能看到舞池灰尘上的脚印。我环视四周,寻找嘀嗒声的来源。舞台旁边的地板上有一台老式便携留声机,装在一个硬边的皮箱里。是塞缪尔爷爷跟我讲过的那部留声机。我穿过舞池走过去,发现了嘀嗒声的源头:转盘仍在转;尽管已经放完了,一张唱片仍在转盘上飞旋,所以指针贴着标签纸发出嘀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