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撞车组(第4/5页)

回声·劳伦斯:还有一个建议——给你的座位上涂一层“思高洁” [82]。在蒂娜·某某加入之前有一个新来的玩家给我们当哨兵,就在一次“脉冲期”的时候,当时先是一条鲨鱼盯上了我们,紧紧地咬着我们的右屁股,害得我们一下子就转了方向,结果各种车辆和照明灯从四面八方朝我们涌了过来,喇叭轰鸣,这位新来的哨兵当场尿了出来。其他车给我们造成的咬伤没有哪一处是“邦度” [83]搞不定的,可是那个姑娘撒在后座上的尿害得我们拿着海绵擦了好几个星期。

射手·敦云:那条鲨鱼仍旧咬着我们的屁股不松口,他开着一辆该死的玛莎拉蒂“总裁”行政GT版跑车,车身漆成了绛红色。我扭过头,伸着脖子,透过后窗看到他并不是孤家寡人。他的护卫座上有一大团粉色的东西。是位伴娘。是被我们踹掉的那位蒂娜·某某。她的两排牙齿嘬成椭圆形,嘴巴大张着。鲨鱼的保险杠狠狠地敲打着我们的屁股,蒂娜张狂地大笑着。

仍旧攥着那束假花的吼吼在安全带的束缚下扭过身子,想要看看后边的情况。他说:“他干吗追咱们……”

回声·劳伦斯:触杀 [84]出局之后,新娘和新郎、伴郎和伴娘全都会装出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假装尖叫,假装吹胡子瞪眼,假装斗殴,就是给减慢车速看热闹的人做做样子而已。“凑热闹效应”。过来过去的车辆都慢了下来,最后就跟爬似的,好瞧一眼这样的奇观。警察从来不会停下车——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鸡毛蒜皮的小事故。

对于结婚派对,人们只是希望尽量延长让生命慢下来的那一刻。就是“脉冲期”——两车相撞的那一刻。

普通人看着自己的生活被压缩成了一张张钞票,生命中的每一个小时、每一天都受着挤压,就像是车身上用来吸收撞击力的缓冲区被牺牲掉一样。在餐馆里伺候别人,分拣邮件,兜售鞋子,这些时间全都被钉得死死的,直到让人凑够了钱,可以买辆车,买件结婚礼服,给车上绑几个易拉罐,再买上几罐剃须膏,才算到头了。

到了下一个新月的夜晚这些人要么在搜寻猎物,要么被别人追捕着。他们开着车,冲着其他还没加入游戏的人招招手。他们盯着各个方向,用眼睛寻找着鲨鱼,用耳朵搜索着敌方易拉罐的咣啷声,最后会有另外一组“新婚”搭档看到他们,一场追逐便开始了。突然一个急转弯,留下黑乎乎的轮胎印,我们这辆车就冲着另一辆车飞了出去,快得易拉罐都没法停下来碰一碰路面。红灯——就在这一刻,时间爆炸了。这就是机动车碰撞测试工程师嘴里说的“脉冲期”。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孩子们从圣诞老人那里开始了认知练习,在成年人的鼓励下,他们同自己的同龄人分享着一模一样的现实概念。尽管这个现实显然是人为捏造的,而且荒唐可笑,可是这些观念受到了礼物的支持,这些观念也进一步支持并促进着普遍被接受的文化谎言。

现代社会中最重要的共识就是我们的交通系统。一大堆陌生人可以通过这个系统相互作用,共享同一条道路,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地漫游其中。只要有一个司机不认同这套系统,秩序就不复存在了。

回声·劳伦斯:后车撞上前车的时候,座位上的新娘们被重重地甩在安全带上,她们的面纱狠狠地向前飞去,新娘的脸被抽打得出了疹子,玩家们管这叫作“蕾丝伤”。就在那一刻,时间慢了下来。每一个百无聊赖的日子,上百年这样的日子——全都爆炸了,填补进了这个瞬间。填补了这个脉冲期。

时间受到了压缩,最终它炸裂成了缓慢运行的一瞬间,能够持续好几年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