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3/8页)

雷和露丝开车在30号公路上前进,车子经过伊尔斯罗德公路,这附近有家理发厅,我看到赖恩从理发厅楼上的公寓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瘪瘪的学生用的小背包钻进了车里。背包是公寓的女主人给他的,这个女人在社区大学修犯罪学的课,有天她跟着大家到警察局参观,碰到了赖恩,参观完毕之后,她问赖恩要不要出去喝杯咖啡,两人就这么认识了。此刻,小背包里塞了一些东西,有些他想拿给爸爸看,有些则是天底下所有父母都不愿目睹的证物,其中包括一些最近才发现的尸体的照片,每具尸体都可以看到死者两只完整的胳膊肘。

他打电话到医院询问情况,护士告诉他萨蒙先生正和他的太太及家人在一起。他把车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烈日透过车窗晒进来,车内热得像烤箱一样,他心中的罪恶感越来越强。

我可以感觉到赖恩内心的挣扎,他在仔细盘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想了半天,脑中依然只有一个念头——从一九七五年底至今,将近七年的时间里,他和我家人的联络越来越少,他知道我爸妈多么希望警方能找到我的尸体,或是听到哈维先生已被逮捕归案的消息,但他能给我父母的只有一个小饰物。

他抓起背包,锁上车门,走过医院门口卖花的小女孩身旁,小女孩已在桶里重新摆上了一束束水仙。他知道爸爸的病房号,因此,他没问五楼的值班护士就直接走到病房门口,进去前轻轻地敲了几下敞开的房门。

妈妈本来背对着他站着,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我立刻看出她惊讶的表情。妈妈握着爸爸的手,忽然间,我感到一阵可怕的寂寞。

妈妈迎上赖恩的目光,刚开始她还有点不自在,但很快就用她一贯的方式打起了招呼。

“嗨,赖恩,看到你难道会有什么好事吗?”她试着开玩笑说。

“赖恩,”爸爸勉强打了个招呼,“艾比,你能扶我坐起来吗?”

“萨蒙先生,你好点了吗?”赖恩问道,妈妈按了一下病床旁箭头向上的按钮。

“请叫我杰克。”爸爸坚持。

“请先不要太高兴,”赖恩说,“我们还是没有抓到他。”

爸爸听了显然相当失望。

妈妈帮爸爸调整了一下垫在颈部和背部的泡沫枕头,然后开口问道:“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找到一样苏茜的东西。”赖恩说。

妈妈依稀记得,赖恩当初拿着那顶缀着铃铛的帽子到家里来时,说的几乎也是同一句话,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遥远的回声。

昨天晚上,先是妈妈看着爸爸沉沉入睡,爸爸醒来之后,又看到靠在他枕边睡得正熟的妈妈。长久以来,他们都试着回避那段回忆——八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外面天寒地冻,他们紧紧地依偎着对方,两人都不肯说出心中那股越来越强烈的预感。昨天晚上,爸爸终于率先开口:“她永远不会回家了。”过去八年来,每个认识我的人都接受了这个无法否认的事实,但爸爸还是需要自己把它说出口,妈妈也需要听到爸爸这么说。

“这是从她手镯上掉下来的小东西,”赖恩说,“一块刻着她名字缩写的宾州石。”

“这是我买给她的,”爸爸说,“有一天我到城里办事,在30号街的车站给她买的。那里有个小摊,摊主是个戴着护镜的男人,免费帮人刻名字。我给琳茜也买了一个,阿比盖尔,你记得吗?”

“我记得。”妈妈说。

“是我们在康涅狄格州的一具尸体附近找到的。”

爸妈听了就像突然被困在冰里的动物一样,动弹不得,他们大睁着双眼,眼神呆滞。拜托,拜托,哪个人赶快过来叫醒他们吧。

“死者不是苏茜,”赖恩赶紧解释,“但这表示哈维和几起发生在特拉华州以及康涅狄格州的谋杀案有关。死者是在康涅狄格州的哈德福特郊外被发现的,警方就是在那里找到这块宾州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