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7页)

他定了好几个闹钟,一个提醒他拉开窗帘,一个提醒他把它们拉上,他还根据闹钟的指示打开或关掉家里的电灯。偶尔有孩子为参加学校的比赛上门推销巧克力棒,或是问他想不想订阅晚报时,他总是态度和善,语气公事公办,不会让大家起疑。

他仔细清点每样东西,这样他才觉得安心。这些小东西包括一个结婚戒指、一封装在信封里的信、一个鞋后跟、一副眼镜、一个有卡通人物图案的橡皮擦、一小瓶香水、一个塑胶手环、我的宾州石以及他妈妈的琥珀坠子。等到夜深人静,确定不会有报童或邻居来敲门之后,他才拿出这些东西。他像数念珠一样盘点每样东西,已经忘了有些东西属于谁,而我却知道每个物主的姓名。鞋后跟属于一个名叫克莱尔的女孩,她来自新泽西州纳特利市,个子比我小,当时哈维先生把她骗进了厢型车的后座。(我觉得我不会跟人上到车子的后座,我只是好奇哈维先生是如何在地下挖出一个不会倒塌的地洞,才跟他走的。)他没怎么欺负克莱尔,只是在放她走之前一把扯下了她的鞋后跟。他把她骗到车后座,脱下她的鞋子,她放声大哭,哭声让他头痛欲裂,他叫她不要哭,说如果她不哭,他就放她走。小女孩光脚走出车子,刚开始还默不作声,后来又开始号啕大哭,他便把她抓回来,同时拿起小刀弄松鞋后跟,过了一会儿,有人用力地拍打后车门,他听到男人们说话的声音,一个女人大喊说要叫警察,他只好打开车门。

“你到底把这个孩子怎么了?”一个男人大声质问。小女孩一面号啕大哭,一面从后座钻出来,男人的朋友赶紧扶住她。

“我在帮她修鞋子。”

小女孩哭得歇斯底里,哈维先生却神态自若。但克莱尔已看到他那怪异的眼神,我也看过同样的眼神在我全身上下游移。他有股难以启齿的欲望,满足欲望的代价则是我们的性命。

男人们和那个女人困惑地站在车旁,克莱尔和我看得很清楚,他们却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哈维先生把鞋子交给其中一个男人,然后匆忙离开。他留下了一只鞋后跟,时常拿起这个小小的皮鞋后跟,慢条斯理地用食指和拇指摩挲——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只“安神念珠”。

我知道我们这种房子里哪个角落最阴暗,我告诉克拉丽莎我曾在那里躲了一整天,但其实我才在里面待了四十五分钟。地下室屋顶和一楼地板中间有个大约两英尺的通道,里面有许多管道和电线,拿着手电筒朝里照,可以看到里面布满了灰尘,这就是房子里最阴暗的地方。这里没有虫子,因为妈妈就像外婆一样,会因为看到一只小蚂蚁,隔天就打电话找驱虫公司。

哈维先生家的闹钟响了,提醒他拉上窗帘,下一次闹钟声则提醒他邻居们都睡了,他也该把家里的灯关掉。关灯之后,他就会走进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光透进来的地下室,邻居们看不出异样,也就不会指指点点说他很奇怪。有一段时间,他很喜欢爬到地下室和一楼地板之间的狭窄通道,杀害我之后,他对通道已不感兴趣,但他依然喜欢待在地下室里,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盯着这个直通厨房地面的狭窄通道,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凌晨四点四十分,爸爸经过哈维家的绿色小屋时,哈维先生就睡在地下室里。

乔·艾里斯是个丑陋的小霸王,他常在水底偷掐琳茜和我,我们非常讨厌他。因为他,我们甚至不参加游泳课的聚会。乔有只小狗,不管小狗愿不愿意,乔成天拉着它跑来跑去。小狗个子小,跑不快,但乔根本不管,他不是出手打它,就是拉着尾巴把小狗拎起来,让它受罪。有一天小狗忽然不见了,经常受乔折磨的小猫也不见踪影。自此之后,附近街区经常传出宠物失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