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6页)

琳茜穿上袜子,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她打开房门,爸爸稍稍后退,他希望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在说:“不要走开。”

“怎么了?”琳茜板着面孔,一副挑衅的神情,“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看看你好不好。”爸爸说。他想到哈维先生,想到刚才错失了动手的机会。而一想到家人仍住在这个街区,小孩上学还会经过哈维先生的绿色木瓦房,他不禁懊恼不已。为了重燃心中的斗志,他必须和自己的孩子谈谈。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琳茜说,“你看不出来吗?”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就在这里。”他说。

“爸爸,”妹妹稍微让步,对爸爸说,“我要独自面对这件事。”

他还能怎么办呢?也许他可以大声宣布:“可我不想这样,我没法一个人面对这件事,不要逼我。”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轻声回答说:“我理解。”说完就转身离去。

我曾在艺术史书上看到过一座雕像的图片,一男一女,女人把男人举在空中,意味着拯救。现在我真希望自己像那个女人一样把爸爸举起来,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来安慰他说:“没事,没事,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打电话给赖恩·费奈蒙。

出事之后的几星期内,警方几乎得到大家一致的崇敬。毕竟,失踪女孩的凶杀案件在这座小镇可是件非同寻常的大事。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警方依然缺乏线索,他们既找不到我的尸体,又找不到凶手,变得越来越焦虑。凶杀案发生后,证物通常在一段时间内就会浮现,而如果时间拖得越长,破案的希望也就越渺茫。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失去了理智,费奈蒙警探。”爸爸说。

“请叫我赖恩。”他桌上的记事簿里夹着一张我在学校的照片,是从妈妈那里拿到的。在消息得到证实之前,他就知道我很可能凶多吉少。

“我想有个邻居知道一些事情。”爸爸说,他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口,看着远处的玉米地,那块地的主人之前对媒体表示,玉米地将暂时休耕。

“哪个邻居?你怎么知道的?”赖恩·费奈蒙问道,他边说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又短又秃、满是咬痕的铅笔。

爸爸告诉他哈维先生如何搭了一座帐篷,如何催他回家,又是如何提到我的名字;爸爸还说哈维先生没有固定工作,也没有小孩,邻居们都觉得他很古怪。

“我会调查看看。”赖恩·费奈蒙说,他不得不这样回答。这是他的差事——虽然爸爸几乎,或者说根本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别跟任何人提起此事,也不要再去找他。”赖恩警告说。

挂了电话之后,爸爸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觉得心力交瘁。他打开书房的门,轻轻把门带上,在走道上呆站了几秒钟,然后再一次叫起妈妈的名字:“阿比盖尔!”

妈妈正在楼下的浴室里偷吃杏仁饼干,每年圣诞节,爸爸的公司总会送员工一盒杏仁饼干。她贪婪地大口嚼着,饼干如阳光般在嘴里跳跃。怀着我的那年夏天,她不想多花钱买孕妇装,就每天都穿同一件方格纹的棉衫。那时的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边吃边摸着肚子说:“小宝宝,谢谢你。”吃得巧克力掉落在她胸前。

忽然有人轻轻敲门。

“妈妈?”她急忙把饼干盒塞回医药柜,并使劲咽下嘴里的饼干。

“妈妈?”巴克利又叫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困了。

“妈——妈!”

她真恨这个词。

妈妈一开门,弟弟马上抱住她的膝盖,把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腿上。

爸爸也循着声音在厨房找到了妈妈,他们一起安慰巴克利,也借此安慰自己。

“苏茜去哪儿了?”巴克利问道。爸爸正把花生酱抹在全麦面包上,他做了三份,一份给妈妈,一份给自己,一份给他四岁大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