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6页)

妈妈坐在玄关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爸爸跑进跑出。爸爸精神紧张,尽职尽责,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他的妻子、儿子和他仅有的女儿的行踪。与此同时,露丝也确定她在梦里看到的是我,于是悄悄做了些事情。

她把以前的学校年刊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用她妈妈做刺绣的天鹅形剪刀剪下了我在课堂上、化学社以及参加其他课外活动时的照片。我眼看着她愈陷愈深,却仍谨慎观察。直到圣诞节前一周,她在学校走廊上目击了一件事情。

事关我的朋友克拉丽莎和布莱恩·纳尔逊。布莱恩有着让女孩子目不转睛的厚实肩膀,但他的脸总让我想起装满稻草的粗麻布袋,因此我叫他“稻草人”。他总是戴一顶松松垮垮的嬉皮帽,在学生休息室里抽手卷的香烟。克拉丽莎喜欢用淡蓝色的眼影,这对我妈妈来说是个危险的预警信号,但正因如此,我一直相当欣赏克拉丽莎,她能做那些我爸妈不准我做的事,比方说,挑染一头长发,穿流行的厚底鞋,放学之后抽烟。

露丝走向他们,他们却没看到她。她抱了一大摞从社会学老师卡普兰太太那里借来的大部头书,都是些早期的女性主义著作,她把书脊面向自己,这样大家就看不到她抱的是什么书。露丝的爸爸是个建筑商,他帮露丝做了两条极其结实的弹性书带作为礼物,露丝用两条带子把怀里的书兜住,准备利用假期时间把这些书读完。

克拉丽莎和布莱恩正在咯咯地笑,他把手伸进她的衬衫里,手伸得愈高,她就笑得愈厉害。但她不停地扭动,还微微后移了一两英寸,以免他做得太过分。露丝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低下头,目光移向别处,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似的跑开。对大多数事情,她一向置身事外。但大家都知道克拉丽莎是我的朋友,所以她决定站在那里看着。

“来吧,亲爱的,”布莱恩说,“爱我一点点嘛,一次就好。”

我看到露丝一脸厌恶地撇着嘴,我在天堂也是同样的表情。

“布莱恩,不行,不能在这里。”

“那么,我们到玉米地里去吧?”他对她耳语。

克拉丽莎紧张地傻笑起来,但仍轻轻地用鼻子轻触布莱恩的颈肩,但她最终还是拒绝了他。

在这之后,有人撬开了克拉丽莎的寄物柜。

剪贴本、胡乱塞在柜子里的照片、布莱恩背着克拉丽莎藏在她柜子里的大麻,全都不见了。

露丝从未体验过吸食大麻后神魂颠倒的滋味,当天晚上,她拿了她妈妈细长的“摩尔100”褐色淡烟,掏光里面的烟草,把大麻塞了进去。她拿着手电筒坐在工具间里,一边看着我的照片一边抽大麻,她抽得很凶,连学校的那些瘾君子也抽不了那么多。

康纳斯太太站在厨房的窗前洗盘子,她闻到工具间传来阵阵烟味。

“我觉得露丝在学校里交了几个朋友。”她对丈夫说。康纳斯先生正端着咖啡,坐在那里看晚报,工作了一天之后,他累得没精神多想。

“挺好。”他说。

“我们女儿或许还有点希望。”

“她向来有希望。”他说。

稍后,露丝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她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待了太久,再加上抽了八支卷了大麻的香烟,眼前几乎一片模糊。她妈妈微笑地看着她走进来,告诉她餐桌上有个蓝莓派。过了好几天,当她不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之后,她才逐渐清醒过来,也才知道自己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居然一口气吃完了整个蓝莓派。

我的天堂里经常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鼬味,我在人间就一直喜欢这种气味。每当吸入这种气味时,我不仅能够闻到,还可以感受到这种气味的力量。臭鼬受到惊吓才会放出这种强烈、持久的臭气,其间混杂着恐惧,却也蕴藏着御敌的力量。弗兰妮的天堂里充满了纯净的上等烟草味,霍莉的天堂闻起来则像金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