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生活剪影(第2/6页)

有些村子里的东西被口耳相传说拥有很高的价值。据说比尔的爷爷曾经拒绝了一个把角柜或者挂钟换成二十磅现金的机会。另一个神秘的绅士曾经告诉村里一个女人她们家用来装饰一个陈旧的金属相框的红宝石和翡翠是真货。她总是说等到合适的时机到来,她要拿到舍顿的珠宝商那里去鉴定一下,但是却从来没去。就像其他人一样,她再清楚不过的是,要给自己留个美丽的念想,而不要亲手把梦幻的泡沫吹破。

听这些故事的人绝不会去质疑这些东西的价值,不仅因为礼节,也因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类似物品的传说。但回到家里以后,孩子们的父亲会抑制不住地大笑,说布拉比家从来也没有做过超过二十个先令的买卖,二十镑简直是无稽之谈;至于盖斯丁夫人的宝石和翡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它们和用来做廉价首饰的材料产自同样的矿。

“如果这么想会让他们开心的话,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妻子说。

他们是辛勤劳作、自给自足、还算诚实的人。他们常引用的座右铭是,上帝帮助他们就像他们照料自己一样。他们没有多少原创的智慧,但是继承了很多有趣的俗语。一个被叫进家帮忙抬很重的家具的邻居,会向他们的棕榈树吐唾沫然后说:“我准备好了,像为半个克朗一样为半个先令准备着。”这种温和的玩笑,加上糟糕的算术,为微不足道的报酬平添了很多乐趣。他们得到的报酬不过是一杯啤酒,或者相当于这个的钱,或其他价值相当的服务作为回报。

一个帮助邻居解决麻烦事的人会引用一句老话:“两个人的脑袋总比一个人聪明。”对方则会反驳,“这就是为什么愚蠢的人会结婚。”或者从更物质化的角度说,“对,特别是羊的脑袋。”每一句俗话都应当得到合适的回应。如果人们说,“杀死一只狗一定有比吊死它有更多的方式”,另一个人一定会迅速回答,“是,也会比用一大块鲜黄油噎死它要多。”再比如,任何关于把金钱视为万恶之根的人也一定会在同时补充,“当然我也绝对不会拒绝任何人给我一点点‘万恶之根’的好意。”

这些对自己以及邻居们私事的讨论取代了当代书籍和电影的位置。没有对外界有影响力的事情在这里发生过,这也全然不像现代观念所认为的乡村生活,因为雀起乡既不是恶习的温床,也不是田园美德的花园。但是所有人的生活,不管多么有限,都有其自身的复杂性,并可娱乐旁观者,很多令人满意的小小的情景剧就在这个十尺见方的舞台上演出着。

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没有任何在现代人看来必需的便利:没有比公用井更近的水源,除了花园以外没有下水通道,没有灯,只有蜡烛和煤油灯。生活看起来很艰难,但是村里人并不觉得自己值得同情。他们把自己的同情心用在那些他们认为真正贫穷的人身上。

孩子们从主日学校图书馆借回来关于伦敦贫民窟的书,他们的母亲也会拿来读。这在当时是作家们很热衷的题材。他们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引起人们对社会糟糕状况的公愤,不如说是为某些做侍奉的女士或孩子提供震撼心灵的背景。在这个小村里很多眼泪都为《克里斯蒂的老风琴》和《弗洛格的小弟弟》流过,每个人都希望他们自己可以把这些被忽视的贫民窟儿童带回来,和他们分享自己最好的东西。“可怜的小东西。如果他能到我们这里来,就可以和我们的小塞米一起睡了,他会立刻适应这里的。”一个女人这么谈起弗洛格可怜的濒死的小弟弟,却忘了他也是,就像她在另一次说起的,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

但是,就像阅读这些可怜的故事使人悲伤一样,它们也在一定程度上使人享受,因为能够带来一种令人愉悦的优越感。感谢上帝,这些读者至少拥有一个有楼上楼下的整栋房子,他们不用像小猪一样挤在同一个房间里。他们还有真正的干净舒适的床,而不是只能躺在角落里的破布堆里。